第569章 皇兄

  南楚的使團不知道南楚來和親的兩位公主跟南楚新帝的關係,覺得她們倆都是前朝的人,新帝肯定不會答應。


  但雲間月卻胸有成竹,晚宴散去之前,她笑吟吟地對南楚使團的人說道:“你們新皇陛下同不同意,幾位大人不如先寫信回去問問再說?”


  南楚使團不想回去就被新皇陛下針對,也想巴結巴結,回去之後,不說升官發財,好歹還能和以前一樣。


  於是晚宴散去之後,他們果真給南楚送了信去。


  南楚與東梁隔得遠,這一來二去,就算有雲間月暗中推波助瀾,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的功夫使團這邊才能收到消息。


  雲間月有的是耐心等,並不著急。


  她一邊暗中清理溫太師一派的人,一邊等著南楚的消息,過了兩日南楚的消息沒等來,倒是先將雲司離的消息等來了。


  雲間月登基後,仍將乾清宮當做辦公的地方,而重華宮作為寢宮。


  雖然朝臣覺得不妥,但雲間月還是沒讓雲司離搬去行宮,讓他自己選地方,他就回了東宮,還是住在他以前還是太子的地方。


  雲司離登基前,雲間月時常到東宮這邊來,高興了還就住在這邊。


  雲司離登基後,她也沒住重華宮,東宮便也沒在去過。


  她知道雲司離可能有什麽話要單獨同她說,便將宮人都攆開了,她自己則帶著連鏡進去了。


  雲司離正在院中等她,在涼亭裏自己跟自己下棋,忠義守在旁邊,時不時同他辯解兩句,說他走錯了。


  雲司離也不惱,笑眯眯地問他哪裏走錯了。


  好似一瞬間,所有愁緒都從他身上消失了,又成了那個溫溫和和的太子殿下。


  雲間月站在門口,有一瞬間覺得好似回到了從前。


  主仆二人鬧了兩句,忠義說不過他,瞧見了愣神的雲間月,連忙道:“哎喲,長公主……不對,是女皇陛下來了!”


  忠義或許是覺得別扭,至今不太習慣雲間月的新身份,時常叫錯。


  好在雲間月知道他是無心,也不追究,扶著連鏡的手,緩步上前,笑著問:“皇兄今日興致似乎挺好?”


  雲司離就笑了,抬手扣了扣身邊的位置,道:“還不錯……坐,陪我下完這局。”


  說罷,將身邊的黑子推到了雲間月身邊。


  雲間月坐下了才發現這棋是她曾經送給顏回的。


  顏回平時沒什麽愛好,除了研製些莫名其妙的藥之外,沒人時就喜歡坐下來自己跟自己下棋。


  雲間月有回撞見了,便從她的私庫將這幅圍棋翻出來都送給了他,沒想到輾轉反側,又落到了雲司離手中。


  黑子是墨玉磨成,觸手溫涼。


  雲間月持著黑子,忽然明白了雲司離今日叫她來的目的。


  沒由來的,她覺得胸口有些悶。


  她看著雲司離落了白子後,才將黑子落下,掩飾不住失落地問道:“皇兄已經想好了嗎?”


  他們相對而坐,雲司離不能摸她的頭,隻能握住她要收回去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


  在雲間月紅著眼抬起頭時,他笑道:“你應該替皇兄高興才是。”


  雲間月難過極了,深吸一口氣道:“可我高興不起來。以後……以後說不定就再沒機會見到你了。”


  雲司離無奈,眼中卻全是包容。


  他鬆開雲間月,笑罵:“胡說什麽,我又不是死了,哪能還看不見我?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的。”


  雲間月不信,狐疑地瞅著他。


  雲司離無奈地笑了:“我在你這裏究竟是有多不值得信任啊,連句話都不信。”


  雲間月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


  從小到大,雲司離或許說過謊,騙過人,但從未騙過她,答應她的事,即便再艱難也都做到了。


  她這才將悲傷壓下去,笑了開來:“那說好了。就算你走了,也要寫信回來。要是……要是有師父的消息,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突然提起顏回,雲司離有片刻的怔愣,隨即又笑了開來,釋然道:“皇兄答應你。”


  叫了十幾年的兄長,那便是一輩子的兄長。


  雲司離走的那天,誰也沒說,連忠義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等雲間月知道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頭天雖然說得好好的,可雲間月還是覺得難過,一個人在東宮待了許久。


  連鏡尋到她時,發現她正坐在院中愣神,周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她歎了口氣,雖然不忍心,但還是上前問道:“陛下,這事兒前朝已經知道了,張大人壓著消息沒傳開,問您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雲司離好歹是做過皇帝,就算沒多久,那也是皇帝,若讓有心人知道東梁的明聖元崇皇帝離宮出走了,指不定要鬧出什麽麻煩來。


  雲間月默然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告訴……”


  剛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忙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告訴張庭燁,讓他叫禮部擬旨,昭告天下,明聖元崇帝駕崩,追封……追封諡號宣景明聖元崇皇帝。”


  雲間月背對著連鏡坐著,連鏡沒看清她臉上究竟是個什麽神情,隻覺她背影看起來十分寂寥。


  連鏡有些難過,顏回沒了,雲司離走了,容玦也不在京中,好似一瞬間,她身邊所有人都走空了,連個給她依偎的人都沒有。


  連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喊她以前的稱呼:“公主,您別傷心了,還有奴婢在呢。”


  其實雲間月也沒覺得多傷心,至少雲司離的離開,還沒有當初顏回的離開讓她覺得難過。


  她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


  她摸摸連鏡的頭,勉強提著嘴角笑了笑:“我沒事,你去同張庭燁說一聲,我再坐會兒就回去。”


  連鏡還是不大放心,雲間月卻道:“去吧,聽話。”


  無法,她隻好留下雲間月,一個人離去。


  雲間月坐了一會兒,準備離開,臨時又不知想起什麽,起身往寢殿走去。


  寢殿裏幹淨整潔,空蕩蕩的,雲司離走時什麽都沒帶,就帶走了幾件衣裳和盤纏。


  雲間月目光轉了一圈,發現桌上的杯盞底下壓著一張紙。


  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見上麵是雲司離那標準的瘦金書,寫著:別怕,皇兄護著你。


  雲間月再也忍不住,抓著這七個字,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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