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幫助

  顧岑和雲間月,看起來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兩人都不是愛說廢話,拐彎抹角的人。


  雲間月知道自己問出那句話時,顧岑一定會追問齊王的下落,畢竟之前沒少被容玦推出去當幌子。


  所以,她半點都不吃驚。


  她沉默了一會兒,垂著眼道:“侯爺若是早些問,我或者還能回答他很好。至於現在……”


  後麵的話,雲間月沒說完,但顧岑是個聰明人,明白那是什麽。


  “是嗎?”顧岑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傷心,還是別的,“他走時可曾痛苦?”


  雲間月道:“心裏或許是解脫。”


  至少在她看來是解脫。


  可除去心裏,身上曾遭受的確實是痛苦。


  雲間月至今想起齊王,想到的都是他手上那可怖的燒傷,和弓著背不停咳嗽,連五髒六腑都在跟著顫抖的模樣。


  顧岑似乎歎了口氣,很輕很輕,輕到讓雲間月以為幾乎是錯覺。


  “原來如此,”顧岑隨即抬起頭,輕輕一點,道,“被折磨著這麽些年,想死不能死,死亡對她來說確實是解脫。”


  雲間月沒說話,垂下眼重新端過了茶盞。


  她並沒有追問顧岑方才的問題。


  顧岑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也沒多說,隻道:“當年那些事情確實是臣做的。究竟做了怎樣的細節處理,對不住,時間太久,臣有些記不清了。”


  他在說謊。


  這是雲間月聽見這話時,唯一的反應。


  但她並未拆穿,隻是問道:“倘若有朝一日,這些事情被擺在裏明麵上,顧侯爺可曾願意讓自己良心安,而出麵指正太皇太後的罪證?”


  話音落下之後,兩人就沉默了。


  顧岑盯著雲間月,像是聽了一個笑話,又像是沒聽見她在說什麽一樣。


  過了好半響,他才跟反應過來似的,輕輕眨了下眼,道:“方才公主或許沒聽清,臣說是這些事情確實是臣做的,與太皇太後又有何幹係?”


  雲間月明白了,他這是打算維護太皇太後,維護顧家那岌岌可危的血脈。


  即便曾經他恨死了那些血統傳承,恨死了侯府的所有人,可到頭來他選擇的還是顧家。


  雲間月臉上掛著笑,心裏卻覺得無比諷刺,甚至想“呸”顧岑一臉。


  但她什麽都沒做,放下茶盞,意有所指地問道:“為什麽?”


  她問的是為什麽幫太皇太後隱瞞,明明你們不和睦。


  雲間月敢肯定顧岑一定聽懂了,但他卻故意回答:“利益所驅使罷了,他們擋了臣眼前的路,所以臣不能留他們。殺了他們,臣能往上爬,為何不殺?”


  這話並非雲間月想聽的。


  她皺了皺眉,沉沉地看著顧岑,也沒說生氣還是不生氣。


  顧岑隻當看不懂,依舊堅定地維護著太皇太後:“長公主還是不要繼續追問了,您今日就是攔著臣不讓臣歸家,臣也還是那句話,人是臣殺的,同太後太後沒有半分關係。長公主若是現在就要緝拿了臣,臣也無話可說。”


  說罷,他伸出雙手,像是要叫雲間月用繩子綁了他似的。


  但雲間月什麽都沒做。


  她沉默地盯著顧岑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茶盞道:“侯爺確定?”


  顧岑點頭:“臣不是君子,但沒到做了壞事不敢承認的地步。”


  他這是堅定地到最後,也不會出賣太皇太後。


  要說別的辦法雲間月也有,拿出齊王留下的供詞,將他押去刑部拷問,總能問出些什麽。


  但這不是雲間月要的。


  嚴刑拷打出來的東西,就算最後的結果是一樣,但過程卻變了味。


  雲間月沒說話,起身走了。


  顧岑並未跟著離去,他在位置上坐了許久,而後才又將倒好的茶水一口喝盡後,才慢騰騰的起身離去。


  *

  見過顧岑的事,雲間月一直沒同容玦說,即便容玦已經知道了。


  當日下午,容玦收到了從鄞州送來的消息。


  他遞給雲間月看,笑道:“這才剛去汝州沒多久,就招兵買馬,這其中要是沒個人幫助,我斷然是不信的。”


  雲間月沒接,借著容玦的手看了看上麵的內容,聞言也是嗤笑了一聲,未置一詞。


  顯然是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容玦隨手將紙條燒了,還有些意外:“你不覺得生氣?”


  “顯而易見的事,有什麽好生氣的?”她懶洋洋的趴在欄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池塘裏投喂著魚食,“當初他從京城離開時,我就料到了,汝王不是甘願認命的人。”


  容玦點點頭,覺得雲間月說得有幾分道理:“所以,你事先就同定王打了招呼?”


  雲間月點點頭:“以前在宮裏,七哥從來都不是愛惹麻煩的人,規矩得有些過分。所以,就算淑妃得寵,父皇也不怎麽待見他。但後來他去了都察院,我明白了一件事。”


  容玦挑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七哥有的是才能,”雲間月垂著眼道,“所以他看得清時勢,故意隱瞞了才能,讓自己活得糊塗些。這法子雖然委屈了些,但確實是保命的法子。”


  至少,前世雲夜闌登基後,所有兄弟全被處死,就剩個七皇子還活著。


  必要的時候,懂得掩藏鋒芒才是保命的關鍵。


  容玦倒是沒反駁,在她身旁坐下,將人抱進懷裏來,低聲問:“你就沒什麽應對之策?”


  雲間月偏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收回目光,往池塘裏投了魚食,引得塘中魚兒爭相搶食。


  “消息是從鄞州來的,而不是從定州來的,就說明七哥找的是你,”雲間月漫不經心道,“你都還在京城,我著什麽急?”


  聽她這樣說,容玦倒是更加相信,她心裏早就了應對之策,說不定就等著汝王造反呢。


  雲間月沒說,容玦便沒多問。


  “你怎麽還沒走?”雲間月道。


  容玦哼笑一聲,疲懶地將頭埋在雲間月背上,低聲道:“京中事情未了,我回去做什麽,且在等等。”


  雲間月也沒問等什麽,過了一會兒,聞管家來尋,道是宋老夫人入府來探望她。


  容玦不便跟著,留在原地等著。


  雲間月起身理理衣擺,走前提醒道:“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鄞州的事不比京城好到哪裏去。”


  容玦轉頭對他一笑,懶洋洋的“嗯”了一聲:“謹遵夫人之命。”


  雲間月白了他一眼,轉身去尋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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