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死去
等她大了一點,顧三叔因為一生太過浪蕩,終於染了一身病,最終寂寥慘死。
因為那病過於惡心,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都腐爛生蛆了,也沒人願意去服侍他。
那時顧家三房的所有事情以經全部掌握在了顧鸞手上,她冷眼看著顧三叔在地上掙紮,像蟲子一樣扭動,卻無一人管他,任由那些下人往他身上吐口水。
直到最後,在她故意授意下,下人們將顧三叔毆打至死,隨便裹了草席扔在了亂葬崗。
下場淒涼。
但上頭還有顧家大伯和二伯壓著,他們始終不承認顧鸞的身份,不許她入族譜。
顧鸞也是狠,即便成了顧家三房說一不二的掌家,能攔著她的人少了很多,可她依舊沒將她生母接回顧家。
終於,在對方三催四催之下,她動了殺心。
她主動去見了小茹,站在她跟前,被她從裏到外羞辱了一遍後,在她提上細軟,準備入府享清閑時,被她從後麵一刀捅穿。
她親手殺了自己的生母,卻一點都不傷心。
甚至還在她震驚中,理著她生母有些亂的長發,低聲笑道:“接你入府?我從未這樣想過。”
“你……”小茹震驚得合不上嘴,慌張又害怕地大罵,“賤人!顧鸞,你就是個婊/子生的賤人!跟你爹一樣,沒良心!”
顧鸞緩緩拔出刀,再一次從她後背捅進去,鮮血噴濺,染紅了她的衣衫,沾染著她烏黑的長發,又噴在她白皙的下巴上,妖豔至極。
此間,她還憐愛地摸著小茹的臉,輕輕道:“娘啊,你忘了嗎?我本來就是婊/子生的啊。”
那年她十五歲,捅了小茹十五刀。
二皇子剛從邊關回來,帶著東西想來別院見一見這個妹妹時,撞見的卻是她坐在血水裏,緩緩梳理著自己的長發,而小茹早就沒氣了。
那是二皇子第一次窺探到一點顧鸞內心的陰暗。
不震驚是假的,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瘋起來會殺了自己的生母。
他知道顧鸞身在泥沼,或許身不由己,也曾想過將她從那個扭曲的岐山顧家裏拉出來。
可她自己卻甩開了他的手,用計爬了龍床。
從此她成了備受寵愛的莊妃娘娘,成了她竹馬哥哥的庶母。
說她攀龍附鳳,她的確是攀龍附鳳。
在她眼裏,隻有利益,沒有愛恨情仇。
直到後來,二皇子向皇帝請旨想娶宋寧音為妻時,她終於反應過來,除了那些權利,她心裏還有她的竹馬哥哥。
她私下裏見過二皇子好幾次,在他跟前懺悔,哭著求他帶她走,可二皇子無動於衷。
年少時,他將這個住在別院的小姑娘當妹妹。
少年時,他想將妹妹從泥潭裏拖出來,還求過陳皇後將她收為義女。
後來,他們年紀大了,他心裏裝了一個自由自在的宋寧音後,就再也裝不下別人。
而顧鸞,終是不顧勸阻,爬到了她想要去的位置,徹底與他越走越遠。
她愛的這樣扭曲,二皇子卻承受不起。
拉了她那麽多年,她從未給過反應。
到如今,二皇子不想拉了,所以她將顧鸞推開,轉身離去,從此陌路。
如果二皇子知道這一推,最後卻推走了那麽多人的性命,哪日究竟還會不會將她推開呢?
這答案無人知曉。
再次相見,是在齊王府。
漫天火光,齊王看見顧鸞穿一身豔麗的華服,站在他跟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他抱住。
她笑著問:“你還要宋寧音嗎?”
那時,他身心俱疲,連將顧鸞推開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目光卻越過顧鸞,看向齊王府的大火,緩緩道:“若能重來,我隻願從未認識顧鸞。”
這一次,他又回答錯了。
顧鸞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麵龐,笑意盈盈道:“重來?不會重來的。阿鄴,你母妃死了,她在鳳禧宮自縊了。我去見過她,她知道了我們事,好傷心啊,流的還是血淚。皇上也死了,被六皇子氣死的,他還篡改了遺詔,馬上就要登基了……”
一直到這裏,齊王始終沒什麽反應。
直到顧鸞低下頭,憐愛地親吻他的額頭,輕聲道:“可是阻止我們在一起的人還有寧國侯府啊……”
齊王呼吸一窒,終於動怒了。
他揪住顧鸞的衣襟,將她摔在地上,卡住她的脖子,真是想殺了她!
顧鸞卻跟瘋了一樣,無所謂地看著她:“你看,你還在乎宋寧音。可是,阿鄴,宋寧音從未喜歡過你!她像我一樣,貪戀權位,等六皇子登基,她就會嫁給六皇子,成為大梁的皇後……阿鄴,她不要你了!”
“她同你不一樣!”齊王雙眼通紅,眼底全是恨意,“她同你不一樣……顧鸞,是你毀了這一切!”
顧鸞仍是無所謂,始終溫柔地看著他,不為所動:“阿鄴,你隻能是我的。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我要你看著宋寧音嫁給別人,為別人娶妻生子,我要你看著她變成我這樣!”
她徹底瘋了。
瘋狂地報複著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所有人都以為齊王死了,可是沒有。
他被囚禁在長壽宮,看著那個恣意灑脫的宋寧音,收斂所有風華,將自己偽裝成一國之母,裝著端莊與大度。
卻在私下裏偷偷祭奠著誰。
被發現後,她也無所謂,端莊賢惠,不卑不亢,誰也奈何不了她。
他看著她心如死灰,抱著雲司離哭得泣不成聲。
看著她,磨滅了身上所有的光芒,躺在榻上,再無神采。
那偌大的未央宮,成了埋葬她的孤墳。
直到最後,她依然沒將自己活成顧鸞的樣子。
她是那個宋寧音,又不是那個宋寧音。
而他無能為力,甚至連掙脫顧鸞的控製都不能。
齊王從回憶裏抽回神,當年恨得那樣情真意切,到如今想起來,也隻是輕描淡寫。
“我這一生都是錯的,唯一對的一件事,大約是等到你來了。”他沒回頭,目光依舊看著遠處,“是叫相思吧?可有帶紙筆?”
雲間月還沒動,旁邊季長隨先遞了紙筆過去。
齊王又叫人將他推到桌邊,顫抖著雙手提筆——直到這時,雲間月才看見他一直擱薄毯下麵的手上布滿了醜陋的燒傷。
雲間月移開目光,落向別處,心想:“他曾經或許真想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