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不要

  一直到天黑,雲間月才從乾清宮離開。


  關於雲朝令和親南楚這件事,雲司離一直沒有同意。


  他也不同雲朝令辯解,但卻無論雲朝令說什麽,他都隻有四個字:“想都別想。”


  雲朝令似乎真挺生氣,頭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麵半分麵子也不給雲司離,直接掀了雲司離的桌,吼道:“在皇兄眼中,月兒才是與你親近之人。我就算與你有血緣關係,也還是陌生人!”


  本來雲司離就覺因為當初的事情,對雲朝令有所愧疚,平時最聽不得的,就是她說這話。


  當場他就黑了臉,但他涵養很好,依舊沒有責罵雲朝令一句,隻是不耐煩多說,揮揮手,叫人將雲朝令帶回重華宮,在南楚使節離開之前,不讓離開重華宮半步。


  這相當於是變相軟禁。


  雲間月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誰也沒勸,隻叫人給雲朝令遞了話,讓她別擔心。


  至於雲司離,雲間月也沒勸他,隻沉默地陪著他看折子。


  天黑後,她告辭離去,忽然聽沉默了一天的雲司離問:“昨日她是不是也同你說過同樣的話?”


  雲間月腳步一頓,知道雲司離這樣問,必然是已經知道什麽了。


  她也沒刻意隱瞞,沉吟片刻後,回身問道:“皇兄可信命?”


  雲司離一時不明白她問這個做什麽,皺了皺眉,沒出聲。


  雲間月緩緩一笑,道:“我不信。路是自己選的,該怎樣走,是自己說了算,旁人的話頂多隻能算參考。”


  “所以,你這話的意思,是同意她前去和親。”雲司離蹙了蹙眉,話裏話外,多多少少也有些責怪的意思,“她胡鬧就罷了,你也要跟著胡鬧?”


  雲間月還是沒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往外看了眼,見宮人們一個個都垂著頭,漠不關心地樣子,其實都在豎著耳朵偷聽。


  她笑了一聲,又問:“皇兄,若是給你一個重來的機會,你可還會按照既定的路走?”


  雲司離狐疑地看著雲間月,很想上手試探一下,她是不是發著熱,今晚盡說一些他聽不懂的廢話。


  他擰著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雲間月道:“我想說,朝令若是打定主意要去南楚,你攔不住。有時候一味的保護,不一定就是好的。隻有她自己摔出了經驗,才知道怎麽生存。”


  雲司離垂下眼:“隻怕到那時,什麽都晚了。”


  雲間月輕笑一聲,笑意自眼角劃開,眼中就好似有星星:“這不還有我和皇兄?他們要是敢對朝令不好,十幾萬鐵騎,你說能不能踏平南楚都城?“


  她說話時,明明很平靜,可話裏話外,都透露著傲慢。


  她一斂裙擺,盈盈一拜,道:“我自己的人,自己護,從未指望過旁人。”


  就算雲朝令去了南楚,她也有法子護她在南楚一世平安。


  說到做到。


  話落,她臉上笑意一收,旋身而去,連背影都顯得幹脆利落。


  雲司離坐在椅子上,沉默許久後,方才收回視線,笑出了聲——到頭來,他才是活得最不清醒的那個。


  想到此,他叫來忠義,讓他吩咐人,好生送雲間月離去。


  回了欽定侯府,雲間月換上輕便的衣裳,捧著碗差茶水,讓人去尋了師卿卿來。


  這兩日也不知她是想通了還是如何,今日難得在府裏規矩了一日,沒酗酒,也沒鬧事兒。


  來見雲間月時,穿得也隨便,人也懶洋洋跟沒睡醒似的。


  “他們說你尋我,有事?”說話間,她自己尋了一凳子坐下,軟綿綿地靠在椅背上,好似下一秒就要睡過去。


  雲間月放下手中的茶盞,稍微坐直了些:“皇兄嘴緊,什麽也沒告訴我。”


  提到雲司離時,師卿卿的背脊似乎一下子就繃緊了。


  但她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放鬆自己,坦蕩地對上雲間月的目光。


  “他同你說了什麽?”雲間月手指在扶手上輕輕一敲,為何他至今沒有下旨?”


  師卿卿頭一歪,努力放鬆自己讓自己靠在椅子上。


  為了表示自己沒有什麽不適,她甚至還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撐著額角:“也沒說什麽,隻問我可還願意入宮,鳳禧宮他已經叫人收拾出來了。我仔細想了想,好像對你皇兄也沒那麽大的執念,就拒絕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滿臉不在乎,好似這幾日酗酒的人不是她一樣。


  雲間月直接拆穿,半分麵子也沒給她:“當真半點執念都沒有?那為何聞管家說你,那日從宮裏回來後,抱著聖旨哭得不要不要的?”


  師卿卿沒想到自己被聞管家賣得這樣徹底,氣得暗自磨牙,琢磨著等會將這老東西踩地上摩擦!


  她一仰頭,倔強地維持自己最後一絲臉麵:“胡說八道,我幾時哭得不要不要的?再說了,是我不要你大皇兄的,我為什麽要哭!”


  雲間月就跟沒聽到她這話一樣,皺著眉沉吟半響後,忽然道:“因為顏回?”


  師卿卿狡辯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噎得她神情無比猙獰。


  她咬咬牙,拒絕承認:“沒有!跟他一個死人有什麽關係?我自由自在慣了,受不了宮裏那些規矩。”


  “是嗎?”雲間月桃花眼輕輕一眯,顯是不相信她這話。


  她重新端過茶盞,慢騰騰地喝了一口;“那為何連鏡說你,昨日睡著了一直在哭?”


  師卿卿:“……”


  連續兩次被出賣,她現在覺得自己很沒麵子,在雲間月跟前就跟沒穿衣服似的。


  她咬著牙,幹脆裝死不說話了。


  雲間月捧著茶盞,看了她一眼:“為什麽拒絕?”


  師卿卿裝死裝到底,還是不說話。


  雲間月放下茶盞,從椅子上將腿放下,將鞋穿回去:“以前呢,皇兄是知道自己活不久,喜歡的不喜歡的都不敢與其交心。現在顏回以命換命,救了他,他覺得虧欠,不止是對顏回,還有你。”


  師卿卿沒出聲,縮在袖中的手,卻緩緩攥緊,似是在忍耐什麽。


  “除夕那日,我同他說了你的事,他說要見你,拒絕還是接受,都依你,其他的他會處理。”


  雲間月緩緩抬起眼,眼眸深處是師卿卿的倒影:“你可能不知道,那皇位,他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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