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難猜

  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從山穀裏出去時,天已經黑了。


  前麵是個村子,顏回擔心被人找到,花了些銀子,說動一戶貪財的人家,換來一張比木板還硬的床和一頓粗糙的飯食。


  “你身上有傷,吃不得旁的,將就喝點粥。”顏回手裏拿著一塊粗餅,熟練地咬了一口,混著白粥一道咽下去,“今晚暫時在這裏歇著,明兒動身進城。”


  雲司離沒出聲,他眯著眼,摸過碗筷喝粥。


  這個時間點,他其實也挺餓的,但從小養成的習慣,即便狼狽至此,吃相依舊優雅,並不狼狽。


  他身上疼得厲害,實在是沒什麽胃口,隨便塞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


  “月兒呢?”雲司離看不清人,隻能看清眼前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顏回接連喝了兩碗粥,吃了兩張比臉大的粗餅,才滿足地歎口氣:“不知道。帶著容玦從懸崖上跳下去,殉情了吧。”


  他是在開玩笑,但雲司離聽了,臉卻沉了下來,頗為咬牙切齒:“簡直胡鬧!”


  顏回沒出聲,看他一眼,將碗筷收回廚房。


  又找主人家借了木盆和熱水,回來道:“你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得清理幹淨,若是感染,有得麻煩。”


  雲司離還是看不大清楚,在加上村裏人家窮,也買不起蠟燭之類照亮的東西。


  做什麽都跟摸黑似的。


  雲司離此刻就跟瞎子沒什麽區別:“你放著,我自己來。”


  顏回想起他今日剛走一步,就摔了個跟鬥的樣子,實在不放心他自己來:“得了吧,我怕你等會在盆裏淹死。”


  說罷,挽起自己的袖子,清洗了帕子,先給雲司離擦臉,一邊擦一邊道:“您可真是我祖宗!”


  擦完臉,他又道:“自己把衣服脫了,別指望我幫你脫。”


  雲司離好歹也是一太子,從小就被簇擁著長大,做什麽都有人一群人伺候,眼下就算是顏回親自伺候,他也沒半點不適。


  依言脫掉上衣,坐在一邊,方便顏回擦洗。


  做完這一切,顏回又任勞任怨地幫他擦藥,去找主人家買了兩套舊衣裳幫他換上:“行了,自己去躺著,趁早休息,天亮我們就走。”


  雲司離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就是顏回的拖累,隻能先養好傷。


  他也沒推辭,摸索著在那比木板還硬的床上躺下。


  顏回拿著雲司離換下來的衣裳,走到院子裏,一把火燒了。


  他自己的衣裳也穿不得,隨便清洗一番後,換上主人家的衣裳,將自己那一身也一把火給燒了。


  做好這一切,他轉身回屋,發現雲司離已經睡沉了,躺在裏側,床榻外邊空了一大片,一看就知道是為誰留的。


  顏回自先皇後在世時,就一直跟著雲司離,兩人同榻而眠次數,沒有十次,也有八九次。


  但這次顏回沒有在他身側躺下,尋了兩張長凳拚湊在一起,勉強將就一晚。


  第二日天亮,兩人連主人家都沒驚擾,就離開了村子。


  他們走得巧,前腳剛剛離開,後腳便有人找到了村子裏來。


  那些人一個個蒙著臉,凶神惡煞,拿著雲司離、雲間月與容玦的畫像挨家挨戶地搜,終於搜到了昨日雲司離待過的那戶人家。


  那家婆娘推了推自家男人,道:“我就說昨天這兩個人看起來可疑的很,你不聽,非要把人放進來!都怪你!”


  她家男人瞪了她一眼,道:“閉嘴!有本事你別見錢眼開!幾位爺……他們、他們這是犯了什麽事啊?”


  “犯了什麽事與你無關,”黑衣人之一,眼神一冷,威脅道,“說,他們往什麽地方去了!?”


  男人嚇得一哆嗦,道:“天、天剛亮就、就往縣城去、去了……”


  倆黑衣人對視一眼,隨即一人將畫像一收,另外一人拔出長劍,一劍斬殺了那夫妻倆。


  黑衣之人道:“留兩個人屠村,不要留活口,剩下的往縣城裏追!務必在他們進城之前,將人截殺!”


  “明白!”


  剩下的黑衣人得令,立刻分兩撥散去。


  雲司離和顏回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前後從那村裏離開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村子就被屠殺!

  所有曾經存在過的痕跡,被一把火燒成灰燼。


  說來也是巧,那些刺客一路追過去,竟在半路同顏回和雲司離錯過了。


  顏回為人謹慎,何況身邊還帶著一個雲司離,一路上不敢留下半點痕跡。


  他先是故意帶著雲司離在人前露了麵,一路往縣城的方向走,等到無人之時,走小道,往反方向走。


  輾轉反側,終於暫時將那些刺客甩開,重新到達縣城之時,已經是兩日後了。


  顏回沒敢帶著雲司離去住客棧,多花了些銀子,住在一賣麵的老夫妻家裏。


  “且在這裏等等,等一等京城那邊的消息。”


  這些天顏回又是照顧雲司離,又是緊繃精神躲刺客,根本就沒休息好,好不容易得以休息一會兒,他往椅子上一坐,靠著就能睡著。


  雲司離在旁邊坐下——現在他的雙眼能暫時看清近一點的東西,遠一點的看著還是模糊。


  “等什麽消息?”他看了顏回一眼,給他倒了杯水。


  顏回擺擺手,他已經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過兩日你就知道了,到時候緊跟著我們的視線會少些,那時再動身,會比現在自由得多。”


  沒出半日,他們就等到了所謂的消息。


  來送信的是個小孩子,拿著竄糖葫蘆,把消息遞給他們後,就匆匆跑了。


  顏回走到僻靜處,將信拆開兩眼一掃,隨即遞給雲司離:“你自己看吧。”


  信上說:皇帝封賢妃為賢貴妃,暫理宮務,五皇子臨朝聽政,七皇子進都察院做事,皇帝夜宿淑妃處,不知淑妃做了什麽,得罪了皇帝,被降為嬪妃,其他嬪妃各升一級,就連沈傾顏都成了貴妃,唯有淑妃不升反降。


  另外,三皇子也抵達京城,一入京,連皇帝的麵都不曾見到,就被幽禁。


  朱承硯直接下獄!

  顏回站在屋簷下,卡了卡腳上的泥:“看出什麽門道沒?”


  雲司離捏著信紙,唇角含笑,神色溫潤:“父皇的心思,越發難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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