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討厭

  縮在地上的雲間月毫無反應,眼神依舊渙散,沒有半分神采。


  容玦知道她此刻必是不對,但被推開的那一瞬間,心裏還是不好受。


  他擔心自己繼續待下去,等會兒若是再被雲間月推開一回,他會忍不住犯病。


  他閉了閉眼,將眼底那一點猩紅忍回去,正要轉身去叫那倆丫頭——昨日回來,顏回不在,請跟著雲司離一同前來的太醫看過後,雲間月身邊就一直是他在照顧,不曾假手旁人。


  誰知他剛剛轉身,衣擺就被人從抓住了。


  容玦腳步一頓,下意識轉身,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雲間月無意識地抓著他的衣擺。


  他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會兒推開他,一會兒又不準他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病還帶傳染的。


  遲疑一瞬,到底容玦還是沒有走開。


  他蹲下來,握住雲間月的手,輕聲問:“昨日是我丟下你,險些鑄成大錯,所以你現在是要報複我?”


  雲間月沒出聲,縮在地上,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依然毫無焦距。


  容玦歎了口氣,剛要將人摟進懷裏,雲間月就掙紮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格外急促:“走開……不要碰我!滾——我要殺了你們!全部殺了——”


  這下容玦終於反應過來,雲間月是認錯人了。


  她語氣裏滿是絕望和無助,想要推開容玦,卻又死死抓著他手,力氣極大,指甲都掐進了他的肉裏。


  容玦皺眉,扣著她後腦勺將人按進懷裏,順著她的背脊,低聲安慰:“別怕,相思,是我……容玦,我在這裏……好,殺了他們……我替你殺!”


  他不知道雲間月的反應為何會這麽大,聯係昨日和之前推開他時說些那些話,隻能猜測這些事情的起因或許同朱承硯和雲落凝有關。


  但雲間月從來不說,口風緊得任誰都撬不開。


  如果是真是因為他們……


  容玦雙眼泛紅,眼底全是殺意!

  雲間月一句話也聽不進去,還在死死掙紮,憑借本能一口咬住容玦的脖子,用力撕咬!

  容玦哼都沒哼一聲,隻是皺了皺眉,手上越發用力,想是要將她鑲嵌進身體裏似的。


  鋒利的牙齒終於劃破皮肉,雲間月嚐到了鮮血味道。


  許是鮮血的苦澀讓她回神,又或是那人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在她耳邊的誘惑,亦或是抓著她的手一直不曾鬆開,讓她隨在水而動的浮萍裏找到一絲依賴。


  容玦很快就感覺咬著他脖子的力道鬆了,有溫熱的東西落在他頸子上。


  不等驚訝,懷裏的人忽然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啞著嗓子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容玦沒出聲,摸摸她的頭,將人從地上打橫抱起來,重新放回榻上:“做噩夢了?”


  雲間月一眼一眼地看著他,沒說話。


  她眼角稍微有些紅,眼底布滿了可怕地血絲,臉卻有些病態般的白,叫人心疼。


  容玦看著她,覺得方才落在他脖子上的溫熱是自己的錯覺。


  “沒事了,我在這裏。”他牽過被子替她蓋上,“山上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處理幹淨,不必擔心……你說的那個姑娘長隨沒找到,許是已經趁亂離開。”


  說著,他就要去摸雲間月的雙眼,被她眼疾手快地捉住,按在一邊:“我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眼神還有癡,說完這句話,就停住了。


  容玦以為她後麵還有話,便沒接話,摩挲著她手背,靜靜等她開口。


  等了片刻,雲間月忽然閉上眼,輕輕道:“我有些累。”


  聽到這樣的話,容玦也不意外:“那你先歇著,養好身子我們就回京。”


  說罷,他本是想將手抽出來,她躺得舒服些。


  雲間月卻會錯意,忽然睜開眼,漆黑眼珠死死盯著他:“你就在這裏,哪裏都不要去。”


  容玦隻是一頓,隨即點頭,維持著牽著她的手,坐在床沿的姿勢沒動:“好,我陪著你。”


  雲間月睜著眼仔細盯著他看了好半響,才重新閉上眼。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靜靜悄悄的,除了微弱的呼吸,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片刻之後,旁邊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容玦沒睜眼,卻感覺到腰間多了一股力量。


  雲間月翻身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了他身後。


  “你別回頭,我不想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她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我不敢閉眼,我害怕……我沒有無所不能,全都是我裝得。誰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一睜眼你們都死了,我、我還沒死……”


  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容玦說。


  那些事情太過荒謬,說出來她隻會被人當做瘋子,沒人會相信。


  何況……


  她也不敢同容玦說。


  容玦聽她說得斷斷續續,大部分都沒聽懂。


  但他沒出聲,手搭在雲間月後頸處,一下一下按壓著。


  他知道雲間月需要的不是任何安慰,而是他在身邊。


  摟著他腰的人漸漸平靜下來,屋裏又重新安靜了片刻。


  滿室靜謐之中,他聽見雲間月輕輕開口:“容玦,我是不是從來不曾對你說過……”


  容玦依言沒有去看她,放柔語氣問:“什麽?”


  雲間月似乎笑了一聲,呼吸有些微妙的變化:“我討厭你。”


  容玦沉默半響,才反應過來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頗為地歎口氣,手指在雲間月後頸輕輕一捏,道:“那便一直討厭下去,討厭到什麽時候能換個說辭了,便再對我說一次。”


  身後的人沒在說話,摟著他腰的手也沒鬆開。


  容玦沒動,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雲間月睡沉過去,也沒動一下。


  這一病,便修養了三日。


  容玦半步不離地跟著,即便有事不得不走開,也不會離開雲間月視線。


  最後一日,白荻放那邊送來消息,所有難民全部安排妥當,已經安排好人,開始著手修整被衝塌的房屋樓舍。


  等雲間月稍微好些,容玦還帶她出去走動過。


  江南百姓臉上也沒了之前那種愁苦,日子依舊過得辛苦,但卻是忙碌而滿足,臉上也終於重新帶上了笑意。


  雲間月想:“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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