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主意

  青衣小童在前麵引路,雲間月同容玦走在身後,離他的距離稍微有些遠。


  前麵的台階有些滑,容玦邁上去,轉身來牽了雲間月一把,低聲同他、她道:“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你隻管將事情交給我來談,能不出聲就不出聲。”


  這樣的提醒,雲間月不是很能理解,疑惑道:“為何?”


  江南雖因江南總督的一念之差,遭了水患,但因為南華樓地勢較高,建在一座小山上的關係,這裏並未遭殃,甚至還在亂糟糟的江南地界裏,像極了一座世外桃源。


  石階兩側栽滿了鳶尾花,如今正是鳶尾花開的時節,抬眼一看,鳶尾花跟著一路拾階而上,倒是影影綽綽的開了一大片。


  石榴花和槐花也一道開了。


  雲間月隱約看見有幾個小童拿了梯子和簸箕,在摘槐花。


  容玦牽了雲間月的手就沒打算鬆開,壓低聲音同他解釋道:“你若出麵代表的就是皇家,我若出麵代表的就是玄樓。他想在西夏徹底立足,還得靠玄樓的力量。”


  若是同玄樓做生意,那就是各有所求,誰也不會受製於誰。


  可若是以皇家的名義同他談交易,那便是雲間月有求於他,處於下風,有些受製於人。


  雲間月明白容玦的意思,點點頭,答應了。


  她目光掠過林間,看見那幾個摘槐花的小童正好奇地往這邊瞧了過來,指了指容玦,然後笑著與同伴說了些什麽。


  隔得遠,聽不清。


  容玦卻在這時捏住雲間月的下巴將她的視線轉移過來,故意道:“旁人有什麽好看的?我不好看嗎?”


  雲間月愣了一下,隨即拍開他的手,淡淡道:“你有什麽好看的……那南華樓的老板叫什麽?”


  南華樓就在眼前,容玦眯著眼看了看,道:“明麵上那個姓謝,謝遠舟。背地裏那個姓白,白荻放。”


  說話間,終於上了頂。


  那小童領著他們入了樓,樓裏裝修風格極為簡便,大堂隻放了幾張桌椅,一進門就正對櫃台,櫃台左側是樓梯,往上便是各種雅間與客房。


  櫃台後麵有個青年,正撐著下巴在打瞌睡。


  因垂著頭雲間月沒能看清他的臉,隻瞧見一個黑漆漆的頭頂。長發流水似的從他肩頭傾瀉下來,亂糟糟鋪在櫃台上。


  聽見腳步聲,他動了一下,但沒睜眼,淡淡道:“客人來了?”


  小童腳步一頓,停下來規規矩矩一拜道:“是。來尋白老板的。”


  那青年便帶著沒睡醒的鼻音“嗯”了一聲,頭也沒抬,隻抬手指了指樓梯:“在純鈞閣。”


  說話時,那青年始終不曾抬頭看一眼。


  雲間月倒是不怎麽好奇,心裏隱隱已經將此人的身份猜到了,心道這南華樓果然不簡單。


  隨小二上了三樓,還未到所謂的“純鈞閣”,就見樓梯口背對著他們坐著一青年。


  隻看背影,那青年一身紫衣,玉冠束發,坐在欄杆上,背脊挺得很直,正在聽旁邊的人說著什麽。


  聽見腳步聲時,回頭來看了一眼,不知方才是聽了什麽,眉頭還蹙著,雙目如炬,炯炯有神,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一臉冷漠,見了容玦,也隻是點點頭,並未起身。


  那小童將他們帶上樓後,便自覺退下了。


  紫衣青年便對方才同他說話的人擺擺手:“你也下去。”


  那人拜了一禮,轉身退下,連個好奇的目光都沒有。


  “我還道雲司離會親自前來。”紫衣青年就是白荻放,他起身引著容玦和雲間月往雅間走,“怎麽,染了瘟疫還沒好?”


  容玦已然收起了同雲間月在一起時的吊兒郎當,傲慢道:“我一人前來同你談生意,綽綽有餘。”


  白荻放驚訝了一瞬間,轉過眼來將他一看,目光從雲間月身上一掠而過,明白什麽似的“唔”了一聲。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推開雅間的門,請兩人入內,“既是如此,那我隻好改日再去拜訪他。”


  雅間裏裝得也十分簡便,同京城行雲閣那種極盡奢華比起來,這裏的一切都顯得太過普通。


  屋裏冷冷清清的,隻擺了桌椅,還有一張小榻,桌上放著一花瓶,花瓶裏插了新鮮的石榴花。


  鮮紅的花朵,倒成了這雅間裏的唯一景色。


  雲間月一眼掃完,剛要落座,就聽容玦道:“你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要不去外麵轉轉?”


  她一愣,轉頭看向容玦,卻見他神色如常,並無什麽不對。


  但這話的意思,是明顯要將她支開的。


  白荻放也驚訝地看了容玦一眼,但並未做聲。


  雲間月想了想,便又重新站了起來:“也好……這附近可有什麽景色?”


  容玦看向白荻放,白荻放沉默片刻,叫了小童來,同小童交代一聲後,小童便帶著雲間月走了。


  等屋裏隻剩他們兩人時,白荻放才意味深長道:“怎麽,就這麽擔心,我占她便宜?”


  “待客忒差,你已經窮到連被茶水都泡不起的地步了?”容玦看了一眼,嘴裏沒什麽好話,“我是擔心你被她占了便宜。”


  白荻放長眉一挑,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沒聽說大梁六公主有什麽過人之處。”


  說話間,他起身走至一側,在牆板上輕輕敲擊兩下,隨即牆板自動彈開,自裏麵傳來一陣齒輪響動,接著裏麵多出一隔板,隔板上擺著一壺酒和兩個白瓷酒盞。


  他端著酒壺走回來,替容玦斟倒一杯:“去年埋的桃花酒,請你嚐嚐。”


  桃花的清香自酒盞裏溢出,容玦端著白瓷杯,輕輕晃了晃,香氣便越發濃鬱。


  他送至唇邊,品嚐了一口,覺得唇齒間都是桃花的香氣。


  “幾年不見,我怎不知你慣會以傳言斷人?”容玦看了他一眼,“在江南這麽些天,你難道就不曾聽說過什麽?”


  白荻放道:“我昨日剛到江南,什麽消息都還沒來得及探聽,就先被雲司離知道了行蹤,你幫他出了多少力?”


  一來二往,兩人互相試探,倒是誰也不讓誰。


  容玦放下酒盞,手指輕輕杯沿輕輕敲了一下,道:“白兄,有話不妨直說。”


  白荻放道:“不曾直說的是人是你,容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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