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寧靜
雲間月將藥方交給顏回不到半日的功夫,解藥就被他研製出來了。
解藥都是倉促間研製下來的,但不知道什麽原因,他不敢貿然給雲司離喝,叫來雲間月商量一番後,匆匆就往難民所去了。
“他一直都是這樣?”師卿卿悄無聲息地落到了雲間月,看著顏回急急忙忙去找人試藥的模樣,有些不解,“這人真是鬼醫?”
雲間月手攏在衣袖裏,目送顏回走遠後,回了屋:“如假包換。”
師卿卿沒出聲,神色莫測地看向屋裏,目光隔著床帳,落在榻上的雲司離身上,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雲間月也沒出聲,幾步過去,將床帳掀開,然後打開了窗戶。
雲司離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了,換了旁人,說不定早就堅持不下,一命嗚呼了。
但不知道是顏回給他吊了一口氣的關係,還是他本人的求生意誌很強,即便病成這幅可憐的模樣,他也始終不敢就這樣咽氣離去。
他整個人已經瘦到脫了形,臉頰凹陷,嘴唇幹裂,狼狽樣子,早沒了身為大梁太子殿下的氣度和溫潤。
雲間月卻倒了杯水,準備拿棉團替他潤一潤幹裂的嘴唇時,師卿卿不知道什麽時候靠近。
她拿過杯子和棉團:“我來吧。”
手上一空,雲間月沒說什麽,抱著手站到了一邊看著。
師卿卿的動作格外小心,幾乎可以說是虔誠,長發從她肩側滑下,遮住了她一半的側臉。
雲間月站在稍微靠後的的一些地方,也就沒能看見,這一刻師卿卿的臉上完全是同她殺人時的那種興奮不同。
是獨屬於的少女的溫柔和寧靜。
“我準備回京了。”師卿卿突然說道。
雲間月愣了一下,但並不意外,抱著手道:“你不等我大皇兄醒了再走?”
師卿卿輕笑一聲,是自喉嚨裏發出來的那種愉悅:“等。不過之後不會出現了。”
“為什麽?”雲間月擰了擰眉,有些難以理解,“你趕來江南,不就是為了他?你要是走了,他就不會知道你來過。”
師卿卿沒說話,等雲司離的嘴唇濕潤了,她才轉過身,走回桌邊,將杯子放回了桌上。
“我來江南,不是為了他。”她垂著眼,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我是為了我自己。”
雲間月抬起頭看她。
這才發現,她年紀其實也沒多大,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
大約是平時以不著調的妖嬈模樣示人,妝容和穿著也頗為成熟穩重,這才讓人忽略了她真實年齡。
師卿卿瞥過目光,與雲間月對視一眼,頗為無奈道:“我真隻是來還你大皇兄的恩情,你不用這樣看我。”
雲間月收回目光,越過她落到雲司離身上:“我大皇兄這個人,看起來挺好,對誰有禮,其實他比我還要無禮。”
對誰都有禮,才對誰都無情。
能被放他在心上的人,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師姑娘,你我都是女子,我得提醒你一句,”雲間月側目,靜靜地與師卿卿對視,“有時候奮不顧身的對一人好,並不一定就是對的,你得為你自己好好活著。”
師卿卿笑了一聲,道:“我現在就是在為我自己好好活著。”
聽了這話,雲間月就知道多說無益了。
她想了想,退出屋裏,將這短暫的時間留給師卿卿和雲司離。
師卿卿卻也隻是沉默地坐著,守在他身側,在他嘴唇稍微幹一點時,拿棉團替他潤潤唇。
除此之外,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
顏回帶著結果回來時,一進院子就見雲間月攏著衣袖站在廊下,靠著梁柱,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怎麽站在外麵?”顏回想也沒想就要往屋裏闖,“試過了,解藥是真的,我已經吩咐你那倆丫頭下去熬了……我先去看看你大皇兄的情況。”
眼看著他手都要挨到門框了,還差一點就能將屋門推開自己,雲間月扯住他的衣袖將人拽了回來。
“再等等!”她把人拽到院裏的石桌旁坐下,“你同我說說這解藥是怎麽回事……”
顏回神色一沉,擰著眉瞪著雲間月:“姓師的在裏麵?”
雲間月拽著他不放:“她有名有姓,不叫姓師的。”
顏回抬手就是一巴掌:“雲間月,你這小王八羔子,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雲間月道:“胳膊肘本來就是往外拐的,你往裏拐試試?再說了,那是我未來嫂嫂,我這也不算往外拐。”
“放屁!”顏回氣得口不擇言,“你當我不知道她是誰?要沒容玦暗中牽線,就她也能做太子妃!?做夢還差不多!”
雲間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大老爺們,怎麽對人小姑娘有這麽大成見?”
顏回一下子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梗著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響他才甩開衣袖,不耐煩道:“說了你也不懂!小姑娘家家的,滾一邊去,別來煩我!”
平時都他讓雲間月,不耐煩糾纏的時候,將人一甩開,就跟泥鰍似的滑出老遠,捉都捉不住。
雲間月就看著他火燒屁股似的闖過去,一腳將門踹開,準備好的腹稿正在肚子裏醞釀呢,發現屋裏除了雲司離,一個人都沒有。
他頓時覺得自己被戲耍,回頭狠狠瞪了雲間月一眼:“等會在收拾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王八蛋!”
雲間月沒出聲,抱著手仍然坐在院中。
她微微抬頭,目光落到屋頂上時,剛好就看見一抹紫色的身影從屋頂上一晃而過。
“下次見,就是在京城了。”雲間月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知道師卿卿不會就這樣離開,但之後肯定也不會出現。
離開得這樣瀟灑,怕是從來就沒想過要將自己來過的事情告知雲司離。
雲間月抿著唇,站起身,緩緩朝屋內走去。
青蘿和連鏡熬了藥來,顏回親自掰開雲司離的嘴,給他灌下去,喝了一半,灑了一半,弄得滿屋子都是藥味。
顏回扔了碗,死死扣著雲司離的脈搏,沉聲道:“再去端一碗來!”
“不用了。”
榻上的人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有氣無力地開口:“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