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保重
還能是什麽意思,當然是她準備對尚宮局動手!
但不是現在。
雲間月沒同沈傾顏多說,叫連鏡將她送走。
青蘿望了一眼她們離去的背影,隨後便收回目光:“公主方才為什麽不同顏妃娘娘說出實情?”
“同她說了也沒用,”雲間月想起什麽似的,在案幾上翻了起來,“太後防她跟什麽似的,尚宮局那邊的事務她根本沒辦法接觸。”
所以雲間月沒同沈傾顏多說,更關鍵的是,這個時間雲間月還不打算對尚宮局動手。
“我要是沒想錯的話,長公主同太後多半已經離心。”想找的東西案幾上沒找到,她又去書架上翻找起來,“奇了怪了,怎麽就不見了……”
青蘿正順著雲間月的話想事情,聽見這句,忙抬起頭問道:“公主找什麽?”
雲間月道:“一本遊記。”
這書房裏的東西沒什麽重要的,大多數都是青蘿和連鏡在整理,隻有少部分的東西她會自己收起來。
那本遊記雖然不怎麽重要,但卻是雲間月時常要翻一翻的,青蘿和連鏡都知道,不可能找不見。
重華宮外鬆內嚴,不可能遭賊。
青蘿歪著頭想了想,道:“說起來,奴婢有幾日不曾見過,還以為是公主帖身收著。”
正巧這時連鏡從書房外路過,青蘿叫住她:“連鏡,公主那本有關蜀地的遊記,你收著沒?”
“遊記?”連鏡兩眼一黑,滿臉茫然,“不是你收著的?”
這下青蘿更糊塗了。
兩個丫頭齊齊看向雲間月,都是一臉茫然。
雲間月仔細想了想,最後道:“算了,許是我落在哪裏了。”
反正是本遊記,上麵沒什麽重要的東西,丟了便丟了。
她坐下寫了兩封信,依舊是一封送給容玦,一封給宋恒。
稍晚些,雲司離來重華宮接雲間月,又去承乾宮等了等皇帝,隨即父子三人一道去了寧國侯府。
這次雲間月難得管住了嘴,席間相安無事,君聖臣賢的戲碼也演得是那麽一回事。
所有人都在裝糊塗,雲間月也樂得如此。
酒過三巡,皇帝微醺,忽然同宋老將軍碰了碰酒盞:“是朕對不住愛卿。”
話音落下,席間一片安靜。
宋虞坐在雲間月身側,拿手肘捅了捅她,無聲詢問:“你父皇發什麽瘋?”
雲間月沒說話,垂下頭晃了晃手裏的酒盞。
誰也沒看見她緋薄唇抿成一條線,桃花眼深處更是明晃晃的諷刺!
另一側,宋老將軍神色從容,淡淡道:“皇上嚴重了,您沒什麽對不住臣的。”
早年宋老將軍還能為一件事情拚一拚命,如今上了年紀,老友們都離他而去,剩下自己一個孤零零的活著,他已經沒了那股衝勁。
甚至對皇帝都沒怨恨的力氣。
更多的,隻是麻木而已。
皇帝似乎是真喝醉了,拉著宋老將軍的手道:“朕這些年做了太多的錯事,一步錯步步錯,身後屍骨累累,再難回來……朕,沒辦法……”
身在高位,沒人敢說皇帝的不是。
就是太後,有時候同皇帝說句話,都要慎重再慎重。
上一次罵他是昏君的人,還是雲間月,當著滿朝文武,一點麵子都不給。
換一個人,或許早被他砍了腦袋!
可雲間月不同。
這個他疼了十幾年的女兒,到底是和旁人不同的。
宋老將軍依舊一副從從容容,與世無爭的模樣:“皇上嚴重了。”
聽了這話,皇帝抬起眼將宋老將軍看了看,眼底是一閃而過的清醒:“你還是在怪朕,怪朕左右平衡,怪朕利用宋家,眼睜睜看著寧音身故。”
“寧音”這個名字許久不曾提起,雲間月一時沒想起來是誰。
她茫然了片刻,輕輕抬起頭看向雲司離,見他穩坐在皇帝下首,神色平靜,察覺到目光時,也隻是偏過頭來,淡淡將她看了看。
宋老夫人身體不適,方才請了安,就已經退下了。
席間隻餘幾個舅舅舅娘,剩下的便是宋家的小輩們。
雲間月垂下頭,心想:“父皇是真醉糊塗了。”
耳邊,宋老將軍道:“臣不敢。”
宋老將軍回答得不緊不慢,不卑不亢,從始至終都是一副表情,饒是皇帝想試探些什麽,也沒能試探出來。
皇帝歎道:“沒想到這麽多年,竟讓愛卿同朕離心至此,如今連句實話也不肯同朕說。”
底下雲間月斟了一杯酒,聽宋虞嘀咕:“說了就是死罪,誰敢說?”
他們離主位比較遠,宋虞聲音也小,皇帝聽沒聽見不知道,反正宋老將軍往這邊瞪了一眼。
宋虞心虛地吐吐舌,趕緊閉緊了嘴。
宋老將軍收回視線,將酒盞放回紫竹編花小幾上,抬袖作揖:“臣這一生戎馬倥傯,身無長物,隻求家國安定,旁的也不敢求。皇上一日用得上臣,臣便一日替皇上守著這江山,直至馬革裹屍!”
身為大梁的將軍,一輩子守著西北,女兒死不敢有意義,怕連累全族。
妻兒作為人質被扣押在京,不敢有異議,仍是怕連累全族。
每走一步,都是艱難險阻。
如今更是連一句求兒孫康健,福壽綿延也是不敢的。
隻能守著西北,直至馬革裹屍,才是凱旋。
誰也不知道皇帝還是真醉還是假醉。
他清醒似的扶住宋老將軍的手臂,深深道:“朕信嶽父。”
一句“嶽父”拉進的是血緣,而不是親情。
皇帝這回是徹底醉了,何公公同雲司離一左一右地攙扶著他,將他送上馬車。
宋家除了宋老夫人和雲間月全侯在門口相送。
雲司離目光一撇,沒看見雲間月,知曉她今日是不會回宮,也沒多說,衝宋老將軍一抱拳,道:“將軍一路保重!”
宋老將軍點點頭:“去吧。”
雲司離背過身,翻身上馬:“起駕回宮!”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直至視野裏看不見了,宋老將軍才揮手叫小輩們各自散去。
宋恒站在最後麵,也是第一個離開。
他轉身回了席上,果然瞧見雲間月還在那裏,自斟自飲。
宋恒皺了皺眉,幾步上前,搶了她手裏的酒盞,問道:“你白日那封信是什麽意思?”
雲間月喝得微醺,偏頭見是宋恒,眯著眼,淡淡道:“沒什麽意思,叫父皇不痛快的東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