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驚恐

  即便是當初被人下藥,又死裏逃生,容玦也沒覺得痛徹心扉。


  直到今日,被雲間月這醉鬼將銀針紮滿他雙腿時,他才真真理解什麽叫生理意義上的痛徹心扉!


  若非雲間月做這一切時,酒還沒醒,人也迷迷糊糊的,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在報複他之前在重華宮發瘋的事。


  一輪針紮完,容玦覺得自己剛從水裏撈起來。


  冷汗將他衣衫徹底打濕透,這會兒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雲間月似乎也累,仍舊是維持著跪趴的姿勢,趴在床沿,枕著自己的手睡著了。


  容玦歎了口氣,手腕輕輕一擰,稍微用了點力,繩子立刻承受不住,應聲而斷。


  他翻身坐起,往自己腿上撇了一眼——被銀針紮過的地方呈現可怖的黑色,隱隱還有些透過皮膚滲透了出來,像是濃鬱的黑血,格外惡心。


  容玦歎了口氣,衣袖一撩,沉著一口氣,用內力將銀針用逼了出來。


  明明隻是簡單的一件事,他卻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等稍微好些了,他才彎下腰將雲間月抱上榻來,輕手輕腳地將她安置在裏側後,將季長隨喚了進來。


  方才雖然鬧了個笑話,但季長隨出現時,臉上已經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他將容玦安置到輪椅上,推出門時,叫來守在外麵打盹的青蘿。


  “除了方才那兩樣,她是不是還帶了別的藥來?”容玦瞥了眼睡眼鬆惺的青蘿,淡淡道。


  青蘿愣了一下,才聽清他說的什麽,連忙翻出另外一包藥來遞給他。


  “聽顏先生說這是替侯爺泡腳用的,”青蘿眯著眼回憶顏回叫人帶給雲間月的話,“加水煮沸就好。”


  容玦點點頭,沒說話,示意季長隨接過來。


  等到要走了,才道:“她睡了,你們就不用進去伺候,去找聞管家,他會安排你們的住處。”


  青蘿不敢插話,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這一夜很是熱鬧,變故頻出,叫人應接不暇,好在最後都回歸寧靜。


  折騰了一宿,第二日一直到日上三竿,雲間月才悠悠轉想。


  昨日實在是醉得不輕,醒來時頭疼欲裂,腦袋好似要炸了一樣。


  她一時沒顧得上自己身在何處,還以為自己在寧國侯府,頭疼萬分地坐起來,啞著嗓子喊:“青蘿,什麽時辰……”


  一開口才發現口幹舌燥,渾身難受,膝蓋好似在什麽地方磕了一樣,疼得厲害。


  她嘶了一聲,又啞著嗓子道:“算了算了,還先給我倒杯水來。”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隻蔥白如玉的手便出現在她眼前,遞了杯水來。


  雲間月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什麽似的,猛地轉過頭,吃驚地瞪著眼前的人:“你、你怎麽在這裏?”


  正是容玦。


  此人昨日被雲間月當試驗品好生折騰了一番,竟也沒折騰出個三長兩短來。


  倒是不放心雲間月,早上天剛亮就推著輪椅過來探望。


  在這守了兩個時辰,總算見雲間月醒來。


  “難道不是你喝多了,爬牆爬到本侯府上來的?”容玦手指在杯沿上摩挲了一下,挑著眼滿是戲謔,“這麽快就不記得了?”


  昨日雲間月隻是喝多了,但還沒喝斷片,聽了容玦的話,她先是滿臉空白,就連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裏都帶著茫然。


  但也隻是片刻的功夫,茫然忽然就被驚恐取代了,臉上更是一陣紅一陣白的,偶爾還要青一下,煙花似的,格外精彩。


  “我……”她張了張嘴,試圖為自己辯解。


  卡了半響,一句像樣的解釋也沒能從嘴裏吐出來。


  容玦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心情愉悅地輕笑了一聲。


  雲間月心裏慪得要死,偏偏還死要麵子,聽見容玦那短促地一笑,頓時惱羞成怒,嘴硬道:“就是本公主自己尋來的,怎麽?你侯府這般金貴,還不許本公主登門了是吧?”


  容玦聽得好笑,又怕笑出聲,惹惱她,反而適得其反。


  他故意板著臉,將手裏的杯子塞給雲間月:“下回再喝這麽多,你就永遠也別想碰酒了。”


  “哼,要你管。”雲間月嘴裏說著不要他管,手卻不聽使喚地接過水來喝一口,“你又不是本公主的誰,憑什麽你說不喝,本公主就得不喝。”


  容玦就笑了,陰測測地,笑得雲間月心底發毛:“怎麽,六公主這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正心虛喝水的雲間月聽了這話,一口水嗆進氣管裏,立馬給咳得死去活來。


  等一口氣順過來了,她擰眉看向容玦,莫名其妙:“哈?”


  容玦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冷笑一聲:“你不如好好回憶回憶昨晚上的事情。”


  雲間月更加莫名了,她忍著頭疼,再一次將昨日的事情梳理了一番——


  “容玦……我這裏難受,要你揉揉……”


  “你不許走!本公主命令你現在就爬上來自己動!”


  “乖……就一下,一下好不好?綁一下就好……那我親你一下?”


  “我不……你自己說什麽都依我的,嚶……嚶不出來。”


  所有記憶瞬間回籠,雲間月猛地一個激靈,好似被雷劈了,僵直成一根棒槌,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回頭去看容玦。


  除了小時候被宋家兄妹們誆騙喝醉,她睡了好幾日外,這是她第二次喝醉。


  更關鍵是,喝醉了竟然不是乖乖睡覺,而是死活要從寧國侯府找來欽定侯府,還要爬牆進來的……


  爬牆就罷了,她還無理取鬧將容玦給反綁在床頭。


  綁起來沒占便宜就罷了,竟然是一本正經給人施針!?


  雲間月不想活了。


  她麵無表情地把杯子還給容玦,重新躺下來,扯過被子將自己整個罩住。


  “你這是做什麽?”容玦差點被她氣笑了。


  雲間月蒙著被子,甕聲甕氣道:“試圖將自己捂死,然後當做無事發生過。”


  容玦沒出聲。


  雲間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說話,也沒聽到他開門出去。


  沉默半響,雲間月悄悄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來:“要不,我們就當昨晚無事發生過?”


  容玦盯著她看了半響,再次陰測測地笑起來。


  他笑得雲間月心底發毛,還一字一句道:“做夢。雲間月,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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