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手段
今夏不是南楚人,更不是顏妃的陪嫁。
她是罪臣之後,被送進宮為奴,成日被人打罵,後來顏妃入了宮,撞見她差點被人打死後,順手救了她。
從此,今夏憑自己努力成了儲秀宮的大宮女,也成了對顏妃最忠心的那個。
現在她為了不讓太後賜死顏妃,跪在雲間月跟前,不停的給雲間月磕頭。
磕得“咚咚”響,額頭不一會兒就給磕紅了。
連鏡送完信兒回來時,地板上都已經有了血跡。
“行了,你若不說原因,你今日就是將重華宮的地磚都磕碎了,本公主也不會幫忙。”雲間月輕哼一聲。
今夏磕得頭暈眼花,迷迷糊糊抬起頭,希冀地看著雲間月:“奴婢若是說了原因,公主就會救顏妃娘娘嗎?”
如果這個原因不是雲間月所猜想的那樣,她不大願意摻和進太後和顏妃的這潭渾水裏。
她想了想,懶懶道:“本公主連原因都不知道,拿什麽救你們顏妃娘娘?”
連鏡看了看今夏滿頭的鮮血,有些觸動:“今夏,要不……你起來回話?”
今夏虛弱地對她笑了笑,搖搖頭道:“奴婢跪著才更有誠意……”
頓了頓,她又轉頭看向雲間月,猶豫了半響,終是咬了咬牙,輕輕道:“先皇後身故之前,顏妃娘娘見過她的事情,被太後娘娘知道了……”
果然是這樣。
雲間月冷笑了一聲,竟半點也不意外。
太後是什麽人?
上一輩最後的贏家,皇帝能坐上這個位置,有一半功勞都要歸功於她。
她這樣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隻要不造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皇帝喜愛顏妃,給她一切,太後隻要沒傻,就不會輕易對她下手。
如若不然,到時候與皇帝離心,吃虧的是她。
“稀奇,”雲間月哼笑一聲,神色淡漠,辨不出喜怒,“你們顏妃娘娘一向都是事不關己,怎麽還能同我母後的死扯上關係呢?”
今夏是後來才跟著顏妃的,對於當年的那些事情也知之甚少。
能知道太後要賜死顏妃,完全是她從顏妃那些諷刺的話裏推測出來的。
她揚起臉,恍惚地看向雲間月:“奴婢不知道顏妃為什麽會扯進這裏麵,但奴婢相信顏妃娘娘沒有害過先皇後半分……她、她是個好人……”
“宮裏的女人能有幾個是好的?”雲間月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諷刺誰。
小書房裏安靜了一瞬,最後雲間月還是決定保住顏妃。
雖然她已經從雲司離嘴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剩下那部分,雲間月懷疑雲司離在撒謊,不肯信。但顏妃這個人,用得好了,就是一把鋒利的武器。
但要是用得不好的話,那就是凶器。
“行了,你也別求了,”雲間月一撐椅子扶手站起身,抱著一個暖手爐道,“我同你一道去儲秀宮看看便是。”
今夏大喜,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拿袖子胡亂將額頭上的血跡一擦,欣喜地為雲間月領路。
此時,天已大亮。
雲間月帶著連鏡,跟著今夏一路往儲秀宮去的事情,沒一會兒就傳遍了六宮。
鳳儀宮裏,蘇文殃穿著一身煙灰色金絲牡丹羅裙,隻簡單的挽了個發髻,同往日那個高高在上的皇貴妃比起來,這簡直樸素極了。
許嬤嬤扶著她在鳳儀宮的主位上落座,又雙手奉上茶盞。
等這位心機深沉的貴妃娘娘優雅地呷了一口茶,許嬤嬤才聽她道:“儲秀宮那位怕是要死了吧。”
許嬤嬤垂下眼:“剛送來的消息,今夏去了重華宮,不一會兒的功夫六公主就往儲秀宮去了。”
“雲間月?”蘇文殃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一樣,嗤了一聲,“是,她是該去看看,趁著那賤人還有口氣兒,說不定她還能問出來真相來。”
許嬤嬤靜靜的伺候在一側,沒有接話。
蘇文殃便也沒問別的,又喝了兩口茶,她放下茶盞,扶著鬢發道:“夜闌去了皇陵,沒個三年五載不會回來,凝兒不中用,被人算計得死死的……現在啊,這宮裏能靠的隻有我的自己了。”
許嬤嬤垂著眼恭維了兩句。
蘇文殃就彎著唇角笑了起來,她已經上了年紀,但常年養尊處優,歲月並未在她的容貌上留下痕跡。
即便笑起來時不如少女一樣恬靜,卻也是風韻猶存。
“本宮要的東西呢?”蘇文殃斜眼看向許嬤嬤。
許嬤嬤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取出來,雙手奉上:“已經準備好了……娘娘,今晚可要試試?”
蘇文殃翹著小指,輕柔地將許嬤嬤掌心的藥包拿起來:“皇上今晚宿在哪裏?”
這一點許嬤嬤早就打聽好了,立刻道:“近來事多,皇上已經有半月不曾來後宮了……今日,依舊宿在承乾宮了。”
“本宮知道了。”蘇文殃輕哼一聲,“去把人都給本宮喚來,本宮現在就讓那些小賤人知道,這後宮裏做主的究竟是誰!”
許嬤嬤臉上不見半分動容,輕輕一欠身,躬身退了出去。
儲秀宮。
這是雲間月第一次登門——先皇後還在世的時候,她有沒有被迫來過,就不知道了。
進了宮門,先入眼的是被籬笆隔起來的兩株杏花,已經入了冬,兩株杏花光禿禿的,看起來有些蕭條。
杏花旁側是個被隔出來的兩層閣樓,二層閣樓上放了床榻,還有下了一半的殘局,沒讓人收拾的書案上,亂七八糟地擺了了幾本遊記,被人刻意遮起來的畫卷……
閣樓旁是個流水假山池,氤氳的水流自假山頂流下,說不出的詩情畫意。
假山水池裏養著幾條肥大的鯉魚。
雲間月餘光裏掃見這一切,諷刺似的嗤了一聲:“本公主怎麽從不曾聽說你們顏妃娘娘還是這樣一個有閑情雅致的人?”
今夏聽出她話裏諷刺,一時沒敢接話,徑直帶著雲間月入了主殿,進了內室。
一入內室,雲間月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藥味。
那藥的味道,不久之前雲間月才在木蘭圍場聞到過。
她當即變了臉色,臉上寫滿了惡心:“皇祖母還真是老了,能用的手段就這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