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福禍
“您別冤枉他,”雲間月扯著橘子上的莖,垂著眼說,“我父皇本也不同意,是我眼淚鼻涕一把裝可憐求他,他才同意的。”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皇帝疼雲間月目前看來至少是真的。
當初朱承硯去找她父皇求親時,她父皇一口回絕,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是她自己腦子有坑,鬧得滿皇宮雞飛狗跳,還將先皇後也搬出來傷了她父皇的心。
是她仗著聖寵尋死覓活,丟盡了皇家的顏麵,她父皇沒辦法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哼,冤枉他?我可沒冤枉他!”老夫人護短,不肯承認自家小心肝眼瞎,“他要是咬死了不同意,你又能奈他如何?我看你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老夫人怒其不爭,抬手在雲間月額頭上一敲。
敲完,雲間月還沒感覺到疼,她自己又心疼起來,皺著眉輕輕替她揉著額頭。
雲間月心裏暖暖的,拉著她外祖母的手靠在她肩上半開玩笑似的說道:“外祖母不同意這門親事,那相思就不嫁了吧,就留在宋府陪您。”
“隻怕你那父皇會帶著禦林軍來宋府要人!”老夫人怒其不爭,瞪了她一眼。
雲間月小時候老夫人沒覺得,長大了才恍然驚覺這孩子長得像她最疼愛的小女兒,尤其是那雙眉眼,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老夫人在心裏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樣像的兩個人,究竟是福是禍。
“小相思啊,外祖母和外祖父年紀都大了,經不起折騰了。”老夫人擰著眉,連皺紋變得擔心起來,“隻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小司離娶個賢惠的妻子,你嫁個好人家,不需要多富貴,平安順遂就好。”
雲間月眸光閃了閃,眼眶又要紅了。
這些話,前世她外祖母也說過。
大約是最疼愛的女兒卷進陰謀裏香消玉殞,使老人家戰戰兢兢起來,唯恐有朝一日又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雲間月想起上一世經曆的事情,眼中不免閃過一絲怨恨。
她頃刻間收起了那些軟弱,堅定地直起腰,給老夫人一個穩重的依靠:“放心外祖母,相思向您保證,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除了那些該下地獄的人!
老夫人看著眼前這人熟悉又陌生的小臉,非但沒有覺得放心,還更加擔憂起來。
她雖然什麽都沒過問,這府裏發生了什麽她心裏都門清,隱隱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
老夫人想勸雲間月收手,可又覺得自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是每一個人回頭都有岸。
何況她已經一把年紀了,沒幾年好活,難道連個孩子也護不住嗎?
這麽想著,老夫人也釋然,慶幸道:“幸好你不是你母親……去吧孩子,累了就回來看看外祖母,外祖母一直都在呢。”
祖孫兩個說話都含糊,任誰聽了也糊塗。
可身為當事人的她們都明白堆放在說什麽。
雲間月瞬間紅了眼:“外祖母……”
外祖母慈愛地摸了摸她的狗頭。
青蘿和連鏡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垂首站在一側,靜靜等著她。
雲間月回頭吩咐丫鬟婆子照顧好老夫人,被老夫人罵了句囉嗦,方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都處理好了?”雲間月幾步上前,接過連鏡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手,“沒被旁人發現吧?”
雖然周圍沒人,但青蘿還是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您放心,這事兒隻有我和連鏡,還有三公子知道。”
“三表哥?”雲間月愣了一下,“怎麽將他扯進來了?”
三表哥宋恒,兵部尚書。
雲間月原本是想將田姑姑秘密送到宋府來,最好誰不知道,可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知道了。
連鏡將手巾收起來,跟著壓低聲音道:“實在不怨奴婢們大意,是三公子自己找上來的。”
宋府上到古稀之年的老夫人,下到兩三歲的奶娃娃全都是一根筋的直腸子。唯獨三公子宋恒是根“獨樹一幟”的奇葩,在宋府這樣的地方難得長歪,成了個走一步算三步的“偽書生”。
“公主,有什麽不對嗎?”青蘿察覺雲間月臉色有異,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什麽不對,”雲間月擺擺手,不知道怎麽跟她們說,“行吧,事已至此,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也不可能了。他知道了也好,正好幫我算計著我算計不到的部分。”
最好的幫手莫過於自家人。
午時之前,各家公子小姐姐陸陸續續都到了。有獨自前往,有成群結隊,一眼過去,整個侯府花花綠綠的一片。
大梁民風素來開放,知道這次侯府設宴的真實目的是什麽之後,一個一個都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隻差頭上插根孔雀羽毛。
雲間月躲在人群之外的地方,看見容玦被他的侍衛季長隨推著來,臉很臭,周圍五十步內沒人敢靠近。
看見雲落凝被一群富家小姐圍著,如她如願一樣成了人群中的鮮花。
也看見蘇知韻穿著一件寬大的衣裙,小心翼翼又不著痕跡地護著肚子,目光希冀地落在不遠處朱承硯身上。
還看見朱承硯努力同其他富家子弟套近乎,溜須拍馬很有一套,卻看都不看蘇知韻一眼。
雲間月諷刺地勾著嘴角,將寫好的紙條遞給青蘿:“你想法子給容玦送去。”
青蘿一點都不怕容玦那張像茅坑一樣臭的臉,輕輕一點頭,便隱匿在了人群中。
連鏡給雲間月捏著肩,不知看了什麽,做了個想吐的動作:“呸,狗男女!”
原是方才朱承硯終於回頭看了蘇知韻一眼。
雲間月覺得好笑,拍拍連鏡的手背,起身往外走:“本公主現在看他們真不痛快!”
不痛快就要搞事情。
連鏡一愣,連忙興奮地跟了上去。
因為蘇知韻的事情,她之前一度成為全京城的笑話,後來因為在鳳儀宮裏差點抽得蘇知韻一屍兩命的事情傳開後,眾人又對她敬畏恐懼起來。
但不管是笑話還是恐懼,至少她一出現在人群裏,眾人的視線就移了過來。
雲落凝有心羞辱她,一見她出現在人群裏,立刻就道:“六妹妹總算是肯出來了,知韻妹妹啊,你以後也是要入侍郎府的人了,今日是不是該敬六妹妹一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