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禁忌

  聚攏的宮人們自動往兩邊讓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被張嬤嬤攙扶著從鳳輦上下來。


  她穿得簡單,黑發裏隱隱夾著幾縷白發,隻簡單的梳了個發髻,連珠釵都沒有。


  常年的養尊處優並沒有讓她氣質平和,一眼掃過來時,還是讓蘇文殃覺得那銳利的目光就跟刀一樣,能生生剜下她一層皮。


  蘇文殃無端惶恐起來,連忙過去請禮:“太後娘娘怎麽來了?夜裏露重,您身子單薄,回頭若是染了風寒,皇上又該擔心了。”


  聽了這話,太後垂目睨了半蹲著請安的人一眼,輕輕嗤笑:“哀家若是沒了,不正如了你的意?”


  蘇文殃身子輕輕一顫,笑容都僵硬起來:“娘娘明鑒,臣妾從不曾這樣想過。”


  先皇後還在世的時候,太後就不待見蘇文殃,如今先皇後骨頭都化成灰了,太後仍然不待見她。


  “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哀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太後攙著張嬤嬤的手,走進重華宮,“哀家隻知道這後宮是皇帝的後宮,誰敢在哀家眼皮底下興風作浪,哀家絕不輕饒!”


  說話間,青蘿聽見動靜已經迎了出來。


  她看了眼當前的局勢,隻給太後請了安。


  許嬤嬤垂著眼將蘇文殃攙扶起來,聽她紅著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這老家夥怎麽還不死!”


  許嬤嬤嚇了一跳,連忙左右看了看,確定沒被人聽去後,才壓低聲音提醒:“娘娘這是氣糊塗了,咱們現在應該去看看六公主。”


  蘇文殃從鼻腔裏哼了一聲:“這小雜種死了最好!”


  接著,她頓了頓,想起什麽似的問道:“田珍那賤婢死了沒有?還有碎玉,把人給我盯緊了,若有差池,咱們誰都不好過!”


  許嬤嬤應了聲“是”,扶著蘇文殃追上太後,跟著帶路的青蘿一同去了偏殿。


  重華宮走水,隻是主殿遭了殃,再加上巡視的侍衛發現的及時,並未造成什麽大損失。


  主殿因為是起火的源頭,損失較大,短期之內,恐怕要重新翻修。


  雲間月被連鏡和青蘿救出來後,安置在偏殿,請了太醫來看過,說是中了一種叫“冬夏”的迷香。


  太後和蘇文殃到時,太醫剛剛施完針,讓雲間月勉強清醒過來。


  瞧見一同出現的太後和蘇文殃,還一臉怔愣,不知發生了什麽:“皇祖母……您怎麽在這裏?”


  太後手上還拿著她常年帶在身上紫檀佛珠串兒,聽見這話也沒表現得與雲間月多親近,在離床榻幾步遠的地方坐下。


  “哀家若是不來,回頭你就是活活被人燒死,也不會有人為你做主。”太後看也不看雲間月。


  蘇文殃站在一邊,太後沒吩咐,她可不敢落座:“娘娘不用擔心,有臣妾在,沒人敢欺負月兒。”


  太後專心撚著手裏的佛珠,目不斜視:“哀家沒說別人,說的就是你!”


  還真是一點麵子都不肯留給這位大梁的皇貴妃。


  可見太後有多不待見這位蘇家小姐。


  蘇文殃憋著氣,神色扭曲,死死咬著牙,沒一會兒就嚐到了血腥味:“臣妾將月兒當親生女兒疼,又怎麽會眼睜睜看著她出事?”


  太後閉上眼,不搭理她。


  蘇文殃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雲間月眨了眨眼,將茫然發揮到極致。


  連鏡適時出聲,將方才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給雲間月說了。


  雲間月的表情也從茫然到震驚,最後變成委屈和憤怒定格在臉上:“皇祖母,孫兒已經答應讓蘇三小姐以側夫人的名義入府了,為什麽他們還不肯放過我?”


  分明沒人說重華宮這場大火是因為蘇知韻的關係,可她卻故意誤導,暗指這場大火跟鳳儀宮有關。


  蘇文殃嚇了一跳,連忙和顏悅色地解釋:“月兒,你可不要胡說!知韻這些天都在準備婚事,都沒出過蘇府。”


  雲間月涼涼道:“我都還沒過府,她一個側夫人還想怎麽準備婚事?再說了她在蘇府不能放火,難道別人也不能嗎?”


  今夜誰都被這場大火攪了清夢,本就心煩意亂,偏生這宮裏的主人還要胡攪蠻纏,蠻橫無理。


  蘇文殃隻覺額頭突突跳了兩下,手指不自覺的痙攣了兩下,想將雲間月掐死的想法都有了。


  “你是在暗指這場大火是本宮叫人放的?”蘇文殃氣糊塗了,忘了繼續裝溫情,“你要是死了對本宮一點好處都沒有,本宮為何要多此一舉?”


  雲間月翻個白眼,咬死了蘇文殃:“那誰知道?反正你早就想要除掉我,眼下我父皇不在,你一手遮天,趁機除掉我也不稀奇!”


  她們倆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極力為自己開脫,一個死咬著不放,誰也沒注意到,伺候在側的張嬤嬤突然出去了。


  片刻後回來,傾身在太後身邊一陣低語後,閉著眼的太後突然睜開了眼。


  她偏頭看了張嬤嬤一眼,張嬤嬤點點頭,確定她心中所想。


  正努力同蘇文殃爭辯的雲間月餘光裏掃見這一切,立刻將話鋒一轉,竟是不要臉的哭了起來。


  “皇祖母,孫兒平時是驕縱了一些,可孫兒從未想過害過誰,為什麽皇貴妃要這樣對我?”她假模假樣地擠了兩滴淚出來,抽噎道,“是因為我母親是皇後嗎?”


  先皇後突然被提起,所有人都愣了,就連太後那清明的眼中都帶了點驚訝。


  她看了雲間月片刻,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


  蘇文殃神色大變,駭然不已:“雲間月,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雲間月抹了抹眼淚,哭道:“他們都說我長得像母後,是不是因為這樣,皇貴妃每次看見我就將我當成了我母後,所以才想要除掉我?”


  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包含著大量不為外人所道的真相,蘇文殃終於相信眼前這個哭得很假的六公主是真的知道什麽。


  這一刻,蘇文殃總覺得自己在大冬天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


  “你……”開口時,她連一句完整的都說不出來。


  太後冷眼旁觀了半響,這會兒終於開口了:“把人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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