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容玦

  有道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


  雲間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這個神一樣的男人。


  隔著整整一世,雲間月重新見他,心情複雜。


  一時之間,她也忘了收回目光,大剌剌地將視線移到了他腿上。


  這個男人少年成名,十四歲掛帥出征,十七歲封侯拜相,一度成為京城的傳說,提親的人更是踏破了侯府三幅門檻,可謂是名利雙收。


  隻可惜後來為奸人所害,他再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終日被困輪椅,活得陰鬱沉悶,也最忌旁人盯著他的腿看。


  即便如此,她的父皇依舊喜歡他,時常請他入宮議事,太子也同他交好,長公主和太後更是疼惜他。


  正因這樣,才擋了不少人的路,被嫉恨他的三皇子和朱承硯毒害而死。


  前世因為她大皇兄的關係,雲間月曾叫連鏡提醒過他。無奈她身邊的人不幹淨,連鏡回來後就被發現了,沒等她見上最後一麵,就被蘇知韻絞殺!

  “公主。”


  連鏡見容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生怕雲間月得罪這位侯爺,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將她喚回神。


  聽見連鏡的聲音,雲間月依舊沒將目光收回來,還淡然地衝他笑了笑。


  容玦蹙了蹙眉,盯著雲間月的表情略有些不善。


  他雖與雲間月的大皇兄雲司離是莫逆之交,可對他這妹妹卻一直不恥,總覺她不止是腦子有坑,還蠢鈍如豬,竟眼瞎看上了朱承硯這種尖嘴猴腮的小人?

  不是腦子有坑,是什麽?

  容玦不是很想搭理她,連眉梢眼角都帶著嫌棄。


  “長隨,我們走。”容玦叫了自己的侍衛一聲。


  他不給雲間月正眼,也不給她請禮,由長隨推著輪椅,繞過她往長壽宮而去。


  “慢著!”雲間月往旁邊一移,毫無眼色地擋住了容玦的去路。


  容玦眼眸一沉,細長的眼梢如刀似的從雲間月臉上掠過,後者頓覺一陣冷風從臉頰吹過,陰涼肅殺。


  雲間月腿肚子不由哆嗦了一下——她敢肯定,方才那一瞬間容玦肯定想捏死她!


  容玦也沒出聲,隻用眼神寫個“滾”字,砸了雲間月一臉。


  也不是頭一回熱臉貼冷屁股,雲間月習以為常。


  她傾身靠近容玦,在他滿臉傲慢和嫌棄之中,聞到了一股梅花的香氣。那香來自寒冬,凜冽清幽,像他這個人,不可細琢。


  容玦被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往後一退,剛要拉開兩人的距離,雲間月這腦子有坑的就伸出雙手抵在了他輪椅的椅背上……


  “雲、間、月!”容玦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三個字。


  若不是因為她是雲司離的妹妹,他一定會像踹飛田姑姑一樣將這女人踹飛!

  雲間月卻心情大好,故意惡心他似的:“我還以為侯爺不會說話呢。”


  容玦手一緊,剛想一掌將她拍飛之際,雲間月又壓低了笑意,隻用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我能治好你的腿。”


  話落,在徹底惹怒容玦之前,連步後退,泥鰍似的滑遠了。


  她擺擺手,頭也沒回地說道:“不勞侯爺相送,本公主自己走。”


  這人真是在宮中我行我素慣了,任誰都不放在眼裏。


  容玦看著她大搖大擺地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的似的,嫌惡地打發連鏡去將那被長隨一腳踹暈的田姑姑拖著一起離開,囂張得好似長了八條腿,隻會橫著走!


  “爺,你笑什麽?”長隨無意間一低頭,驚恐地發現他家侯爺嘴角翹了翹。


  翹著的嘴角立刻撇回去,容玦指揮侍從推他進長壽宮:“我沒笑。”


  長隨堅信自己看到的不是錯覺,再次驚恐:“爺,你不會是看上六公主……”


  話音未落,容侯爺眼刀掃向長隨,拉長了臉:“閉嘴!”


  說完,好似覺得這兩字不能表達自己的怒意,在進入內殿之前,又補了一句:“除非我死!”


  長隨聯係他方才話,自發理解了容玦這話的意思——除非他死,否則絕對不會看上雲間月。


  長隨望向容玦冷毅地側臉,總覺得以後會臉疼。


  此刻,重華宮。


  雲間月走後,容玦在長壽宮同太後說了什麽她是不知道了。


  回宮之後,她往鋪了猩猩紅軟榻的黑漆玫瑰椅上一靠,懶洋洋的喚了個信得過的宮人進來:“我離開期間,宮裏可有發生什麽?”


  這個宮女叫青蘿,不如連鏡,但也是跟在雲間月最久的那個。


  青蘿跪在雲間月跟前,額頭抵著手背,規規矩矩地答道:“碎玉去過公主寢殿,被奴婢發現後,她便匆匆離開了。田姑姑……”


  說到這裏,青蘿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畢竟,田姑姑是皇後身邊的老人,雲間月之前待她和旁人都不同。


  雲間月端過茶水抿了一口:“田姑姑如何?”


  青蘿頭埋得更低了:“奴婢瞧見田姑姑去了鳳儀宮,直到方才被連鏡姐姐拖回來。”


  雲間月“唔”了一聲,想起方才田姑姑找到她時,確實提了一句蘇文殃。


  “你替我去找一下掌事嬤嬤。”雲間月放下茶盞,遞給青蘿一份名單,“讓她將這名單上所有宮女的身份背景,在哪裏當過差全都告知給你,你再回來稟明於我。”


  青蘿雙手接過名單,剛要告退之際,又聽雲間月道:“秘密前去,莫要叫人發現了。”


  青蘿答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連鏡將田姑姑安排好後回來了,見雲間月正在寫信,便主動上前悄悄遞給雲間月一樣東西。


  是枚血玉鐲子,雲間月常見雲落凝戴著。


  “你哪裏得來的?”雲間月眯了眯眼,接過鐲子對著光照了照。


  玉色很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連鏡一邊研磨,一邊小聲說道:“從田姑姑衣袖裏掉出來的,叫奴婢撿到了……公主,奴婢瞧著那是四公主的東西。”


  雲間月哼笑了一聲,仔細將鐲子收起來:“是她的。”


  說話間,她將信寫好封入信封,交給連鏡:“你得空去一趟兵部,親自把這信給宋恒大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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