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頭飛去半為雲
\t子時的商桐街上，隻有守夜人敲著木梆走來走去，一街掛起的燈籠在風中搖曳著，像是在下一秒就要被吹落在地一般。
\t慕戴齡輕輕推開了掩上的門，閃進了德福裁縫鋪。德叔為她點亮了蠟燭，慕戴齡讓德叔早些去歇息，德叔答應著卻一路為慕戴齡掌著燈。
\t“德叔，你去歇著吧，我這就進去。”到了密室入口處，慕戴齡回過眸子認真對德叔道。
\t德叔遲鈍地頷首，有吩咐了慕戴齡幾句才離開了。
\t“怎麽現在才回來？”黑夜中秦朗生一身玄衣，拉著慕戴齡的胳膊就進了密室。
\t秦朗生為她斟滿了一杯水，看著慕戴齡一飲而盡，道：“你應該讓我替你去的，至少，應該讓我陪著你。”
\t“我又不是小孩子，”慕戴齡反駁道，“慕家的人隻認慕家的人，你要相信我可以做到這些。”
\t “我相信，”秦朗生握住了她的手，眸子裏是無限的溫柔，“隻是我想，所有的事情其實我們都可以一起麵對，隻有我在你的身邊，心裏才不會覺得有忐忑。”
\t慕戴齡笑著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到床邊忽地躺了下去，讓自己四肢盡量舒展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救出父王，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能。”
\t耳邊是那人溫熱的呼吸，伴著淡淡的秦朗生獨有的味道。
\t“快了，快了。”溫暖的懷抱擁住了慕戴齡，像是要把她融進他的懷抱裏一樣，慕戴齡把頭深深埋進了他的玄衣裏，忽地拭去了眼角幾欲落下的淚水。
\t央宮之中的天牢裏，慕左相端端坐在王公貴族獨享的牢房裏，說是牢房，生活所需卻一應俱全。獄卒守在左相大人的牢房門口，對於這樣的重臣，他們不敢怠慢。更何況容治鑫已然派了人吩咐，要好生招待左相大人，不允許有分毫的閃失。
\t牢房門處有窸窸窣窣的開鎖聲音傳來，慕左相忽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從門口進來的熟悉的身影，是段舟。
\t“段舟見過慕左相。”段舟一襲白衣，冷峻的臉上是淺淺的笑。
\t慕左相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道：“你什麽時候做了陛下的忠臣，若是老臣沒記錯的話，你好像在暗地裏為長平長公主效力。”
\t “左相大人果然無所不知，段舟本就是江湖人，隻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誰也不可能永遠留住我。段舟不才，這也許是晚輩唯一比大人強的地方。”
\t慕左相冷了眸子，看向了段舟，“我早已不是左相，你不必這般稱呼我。”
\t “不，大人。若是您早已經不是左相，陛下何不在拘禁起你的那天就罷免你的官職？”
\t “你此話何意，”慕左相站起身來，目光緊逼著段舟。
\t段舟在靠牆的椅子上坐下，眼睛卻不去看慕左相，隻道：“左相大人，陛下不是奉昌帝，央國也早已經今非昔比。我段舟本就是江湖人，隻站在會勝利的那一方。左相大人一向聰明，怎會在時局未定之時就把慕家推到這般風口浪尖的地步。”
\t“有些道路即使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但做了決定便隻能走下去，”慕左相的語氣裏有些許無奈，讓段舟看到了希望。
\t“左相大人，隻要央國猶在，陛下便不會虧待你。可若是狄國真的勢如破竹，攻入了京華城，你又有多少把握阿木雷能夠給慕家一世安穩？”
\t段舟站起身走到了牢門前，背對著慕左相，道：“大人，趁為時未晚，你好好想想吧。”
\t牢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慕左相頹然坐回了床上。他被關進來已然有了數日，從未見過容治鑫。現在外麵是什麽形勢他全然不知，他知道段舟的話不能輕易相信，可想到慕家的幾個孩子，他的心裏就忍不住有些擔憂。
\t段舟走出天牢，迎麵一陣迅疾的風襲來，竟然是有些涼意。夏季將至，而事已至此，段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錯是對。
\t“大人，可否跟奴婢走一趟？”
\t清脆而低調的聲音傳來，段舟一抬眸，看到了立在麵前的一個小丫頭。這人兒他從來沒有見過，一雙激靈的眼睛讓段舟有些遲疑。
\t花蕊向前走了一步，追問道：“大人，可否跟奴婢走一趟？”
\t不遠處的長亭走廊裏，一小隊禦林軍正在巡夜，段舟略一猶豫，跟著那丫頭往樹林那邊去了。
\t林蔭掩映下，瀲灩池裏的水在微風的吹送下蕩起了圈圈漣漪，左允清立在瀲灩池水邊，淡粉色的裙擺在風中的吹送下輕輕飄搖。段舟看著那人的背影，怔怔地走到了她的身後。
\t段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麵前的背影像是左允清，但她是立著的，是筆直地站在瀲灩池水邊。
\t“宋夫人？”段舟試探著叫了一聲，語氣裏都是不確信。
\t左允清轉過身來，段舟便看到了一個婷婷嫋嫋的女子，正是左允清。
\t“段舟大人，別來無恙啊。”左允清臉上是淺淺的笑容，讓人覺得眼前的景象像是夢境一樣。
\t段舟收斂了驚訝的神情，道：“段舟見過宋夫人，不知道宋夫人深夜想要見我有何貴幹，段舟洗耳恭聽。”
\t“段舟，我現在身不由己，便不與你客氣了。我隻想問你，你的心是站在哪邊的？”
\t一陣風襲來，竟有滾滾的雷聲從頭頂上翻湧而過，段舟抬眸望了一眼天空，天色陰沉地駭人，怕是要下雨了。
\t“宋夫人，宋薰大人現在依然潛逃在外，您現在同我深夜立於池邊談論這些，怕是要讓段舟處於萬劫不複的位置上。”
\t左允清會意地笑了，道：“段舟大人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允清以為像是您這樣的人，不會在意這些。還是段舟大人您，已然不在意長平長公主的死活。”
\t女人總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嗅覺，她們能夠在第一眼就看出，誰的眼裏藏了愛意，誰眼裏的星光落在了誰的眼睛裏。左允清懷疑段舟愛慕長平是在那次的春宴上，一次精心策劃的戲碼上演之際，段舟望向長平的眸子裏不是誌在必得的喜悅，而是隱約的擔憂。
\t這句話說出來，不是因為左允清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隻是試探而已。然而，段舟的眼睛已然出賣了他。
\t“你想要什麽？“段舟最終還是啞著嗓子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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