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桃花裏不知秋
\t加耶娜在床榻上坐了下來，默默抬頭看向了立在屋子中間的曼陀羅，眸子裏深不見底，仿佛要把人看穿了一樣。
\t“今晚你去了何處？”
\t“宮外。”曼陀羅的聲音沉著，聽不出一絲情緒。
\t“那你可曾見過王後殿下了？”
\t “王後殿下現在何處，公主殿下也許比曼陀羅更為清楚。”
\t像是一道驚雷在心中爆炸，加耶娜站起身不可思議地望著曼陀羅，她沒有想到曼陀羅會說出這般話。
\t加耶娜怔怔立了幾秒，旋即又冷靜了下來，道：“曼陀羅，我隻問你王後殿下現在何處。”
\t曼陀羅不再與她執拗，道：“王後殿下不在宮外，她被容治鑫抓到了冷宮裏。”
\t “什麽？”加耶娜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就在昨天，容治鑫告訴她長平是她的姑姑，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要了她的性命。今日所為，竟連加耶娜都不知曉。
\t“容治鑫現在何處？”曼陀羅望向了門外，加耶娜知道她在擔憂什麽。
\t“他說還有政務處理，早早便離開了。”
\t“公主殿下，加耶娜已前去查驗過，杜鐸杜大人在冷宮附近鬼鬼祟祟，冷宮甚至還有暗衛把守，這一切都是真的。”
\t加耶娜冷了眸子，形勢正變得越來越嚴峻，“你不要輕舉妄動，容治鑫行事這般小心，定不會讓人輕易就把王後殿下救出來，容我想想辦法。”
\t “曼陀羅知道。”說著，曼陀羅恭恭敬敬朝加耶娜拜了，眸子裏的憂愁卻絲毫未減。
\t看著加耶娜的背影消失在正殿門口，加耶娜才走回房間，輕輕把門合上了。加耶娜的話裏不假，但曼陀羅對她卻有了疏離感。
\t天空很快泛起了魚肚白，似乎這個夜晚從來沒有存在過。加耶娜一夜未眠，坐等著容治鑫能夠回來，他上朝的衣冠昨晚就被放置到了鉤戈殿中。
\t很快，曼陀羅就敲門了，加耶娜坐起來，道：“是陛下來了嗎？”
\t“不，”曼陀羅的聲線陰冷，“是德公公來了，要取陛下的衣冠。”
\t“你先進來吧。”
\t加耶娜重新躺回了床榻上，眸子卻望著屋頂垂下來的帷幔，思緒已然飄得很遠。央狄之戰現在是何種情況，加耶娜還未可知。但她知道，她的哥哥阿木雷一定會拿下金木城，不管是誰也無法阻擋。
\t金木城中，康湛策馬直奔金木城門處，在他身後緊緊跟隨的，是越歸塵和康宵。
\t三人很快到了金木城下，前後登上了金木城的城門，康湛在城門上站定，身後的兩人才走上前來。
\t“看到江州城了嗎？”康湛淡淡開了口，目光落在了遠處的江州城。
\t越歸塵走上前來，順著康湛的視線望了過去，“這座城早晚會回到我們的手裏，城主，您不用太過擔心。”
\t “是啊，”康湛忽而歎息了一聲，“若是我們奪回了江州城，不知道要有多少無辜百姓因為這場戰爭死去。我們在江州城中的探子來報，阿木雷在江州城中釋放了所有願意歸降狄國的士兵，安撫民心，又開放糧倉，把一些糧食給了那些在攻城之戰中失去親人的百姓。”
\t“城主這是在動搖嗎？”越歸塵冷了眸子，啞著嗓子問道。
\t康湛身後的康宵心下一凜，年僅十六歲的他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大戰，但也參與過邊境幾次小規模的爭奪。康宵對於阿木雷的大名早有耳聞，隻是他沒有想到，這麽快他就要參與與阿木雷的一戰。
\t金木城的城門很高，足以看到方圓十裏的景象。江州就在他們的北邊，城門處是高高的飄揚著的狄國旗幟，在風中獵獵地抖動著。
\t“我當然相信越世子的能力，京華城中的精銳軍隊和金木城中的所有士兵與狄國決一死戰，我們有很大的把握獲勝。”
\t越歸塵微微頷首，轉而看向了身後的康宵，又道：“城主難道從來沒有為康世子考慮過嗎？”
\t康湛的眸子黯淡了，忽而抬起頭，道：“不知道永安王有沒有為世子打算過？”
\t淺淺的笑容浮現在越歸塵的臉上，道：“我的父王，我從來不過問他在做什麽，他也從來不關心我在做什麽。事實上，隻有在入宮見陛下這件事情上我聽從了父王的建議。”
\t“所以你現在後悔了嗎？”一直沒有說話的康宵忽然開了口。
\t越歸塵笑著回頭，道：“後悔也晚了，我已然站在了這裏，就像你一樣，我們常常是沒有選擇的。”
\t康宵也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讓越歸塵記起來他還是個孩子。
\t“你們沒有選擇，我們也沒有選擇。我們是央國的臣子，就要為央國戰鬥到底，就算最後戰死沙場，也算是為國盡忠。”
\t兩人聞言相望一眼，都不再說下去。
\t在康宵十六歲的生命中，康湛教給他的，是忠君忠國的思想。康湛不知道的是，康宵盡管從來不當麵忤逆他，但從來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裏。
\t他還有母親和妹妹，他必須要為她們打算。可這些想法他從來不敢再父王的麵前提起，在父王的眼裏，他變成了百依百順的孩子。
\t康宵把父王送回了房間，近日來父王的身子越發差了，他在眾人麵前從來不曾表現出來。隻有康宵知道，父王的身體已然經不住一次領軍打仗。
\t康湛已然把軍中的一些事務交給了康宵，看著父王的進了房間休息，康宵決定去金木城的軍營。他剛要轉身就被兩隻細軟的手捂住了眼睛，耳後傳來了笑聲。
\t不用猜康宵也知道，身後的人兒就是他的妹妹康敏衡，沒有認比他更加清楚她掌心的溫度。
\t“敏衡，你今日穿的是什麽衣裳？”
\t康敏衡眨了眨大眼睛，怔怔道：“今日穿的男裝，要同哥哥一道去軍營裏啊。”
\t話音剛落，康宵就給了康敏衡一個過肩摔，幸而她反應敏捷，雙腳落地擒住了康宵的雙手。
\t“哎哎哎，”康湛的手被她揪得生疼，“好了好了。”
\t康敏衡不情願地放開了手，嘴巴卻嘟起來了，“不是我說，每次都是這套路，能不能有點新意？”
\t“每次你都要上當，真不知道你的腦子為何竟沒有我的一半聰明。”
\t康敏衡無奈地翻了白眼，忽而想起了更為要緊的，催促道：“我們快走吧，等會兒就要午時了。”說著，拉起康湛的手就往拱門處跑去。
\t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立在遠處的康王妃眉宇間的憂愁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