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
\t藺府的大門極為樸素，像極了藺尚書的作風，不著點墨，隻為安然度日。
\t物極必反的藺家就在此時體現出了它隱藏的個性，想要在京華城中生存下去，隻有淡泊明誌怕是早已經被踩進了泥土裏。
\t藺光謙把手中的帽子遞給身後的管家，大跨步走進了藺府的大門。管家在身後緊緊跟隨，大氣不敢出一聲，今日的老爺與往日不同，管家隱隱約約感到了他周遭散發的危險氣場。
\t“爹！你回來啦。”在園中剪著枝葉的藺蘭兒見到父親從長廊的盡頭處走過來，開心地迎了上去，一襲桃粉色襦裙像是即將到來的春日般誘人。
\t藺光謙一臉嚴肅的神色讓藺蘭兒的笑容漸漸消失，藺蘭兒還沒有來得及問父親發生了什麽事，就被父親強行拉進了書房裏。
\t藺蘭兒知道，他是要說正事了。
\t甄姝站在廊間遙遙望向了兩人，迅速地跟了上去。她的這個寶貝女兒，倒是從來沒有讓她省過心。
\t“說吧，你都跟宋薰說了些什麽。”藺光謙陰沉著臉，背對著藺蘭兒開了口。
\t藺蘭兒絞著手帕，心裏一陣打鼓，道：“爹你在說些什麽?女兒不明白。”
\t “今日在朝堂之上，宋薰竟然堂而皇之地向陛下請求賜婚。莫不是你去宋府，怎會有這樣的事情，你說，你去宋府是不是就是為了那個宋薰？”
\t 藺蘭兒心下一凜，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宋薰隻是見了她一麵竟會在朝堂之上求陛下賜婚，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藺蘭兒心裏一時沒有了主意。
\t正在藺蘭兒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父親自己的心意時，甄姝推門走了進來，“老爺，宋薰怎麽就不行了，我覺得女兒如果做了宋府的夫人，你在朝中豈不是多了一個幫手。”
\t “娘，你不要說了。”藺蘭兒小心地扯了扯藺夫人的衣角。
\t藺蘭兒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蘭兒雖然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可她今年也不算小了，你不為女兒的將來打算，我還要好好為我的孩子謀劃。左允清已然給我遞了書信，說她願意讓出正室之位，隻要蘭兒有朝一日為宋家誕下子嗣即好。”
\t “住口！”藺光謙被氣得不輕，胸腔因為憤怒劇烈地起伏著，“你以為左沛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怎麽會輕易讓自己的女兒做妾室。就算她真的讓蘭兒做正室，蘭兒在宋府會落得什麽樣的名聲， 你隻看到了宋薰這個人，但是你們就不睜開眼睛看看當今的京華城。若是真的有這麽簡單，為父也希望你能早些嫁人。“
\t藺蘭兒怔怔立在了原地，低聲道：“爹，若是您不答應的話蘭兒也沒有辦法。蘭兒此生認準了宋薰，生死禍福，女兒隻想與他一人共享餘生。”
\t言畢，藺蘭兒便哭著轉身離開了房間，身後傳來了藺光謙的一聲歎息。
\t“甄姝，你不該瞞著我。”藺光謙垂著頭，良久冷冷說道。
\t甄姝收斂起了臉上的怒色，平靜地說道：“人人都道藺尚書內斂自持，但隻有我知道真實的你。蘭兒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我對她一直視如己出。我很感激你沒有告訴她她娘死去的真實原因，宋薰對蘭兒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藺尚書，或許您應該好好考慮考慮。”
\t言畢，甄姝也離開了，留下藺光謙一個人在書房裏頹然坐在了椅子上。
\t藺蘭兒梨花帶雨地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任憑誰來叫也不應聲。“砰”的一聲脆響，一隻玲瓏西域金屬杯被狠狠摔到了地上，藺蘭兒定定望著躺在地上的那杯子，心中越發鬱悶起來。
\t父親的話回響在藺蘭兒的耳邊，不知道為什麽，藺蘭兒對父親的話深信不疑。她心中了然宋薰決不會是貪戀女色之人，這麽突然地求陛下賜婚，絕不是心中對自己存了愛慕之意。
\t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藺蘭兒微微蹙眉，道：“不要來打擾我，我誰也不見。”
\t “蘭兒，是我。”甄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藺蘭兒抿著嘴唇沉吟了幾秒，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t甄姝是藺府中的大夫人，她不是藺蘭兒的生身母親，但藺蘭兒對她卻多了幾分敬重，這敬重比對父親的似乎更多了些。
\t“娘，你進來吧。”
\t 甄姝款款走進了藺蘭兒的閨房，掃了一眼屋中的大概，在圓桌旁落了座，道：“我以為連我也沒法進來了。”
\t 藺蘭兒為她斟滿了茶水，道：“蘭兒不敢。隻是我爹太過固執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t “蘭兒，”甄姝拉過了她的手，“娘隻問你一句話，你真心喜歡宋薰嗎？”
\t藺蘭兒一愣，想起了那日宋薰走進宋府時的情形。那是樹葉沙沙的秋日裏，宋薰因為公務第一次走進尚書府的大門。藺光謙在門口迎接他的時候，藺蘭兒正著了男裝，想要逃出府去京華城中溜達溜達。
\t一道頎長的身影就那樣突然地映入了藺蘭兒的眼簾，他恭恭敬敬地向藺尚書行了禮，回眸間看到了一襲男裝的藺蘭兒，淡淡地笑了，旋即進了尚書府。
\t時至今日，藺蘭兒也無法找出他對自己微微一笑的原因，也許宋薰也早已經忘記了自己見過藺蘭兒，但隻是那一望，便絢爛了藺蘭兒整個懷春的秋天。
\t後來，藺蘭兒從府中管家那裏知道了來的人便是當今的循法司少監，從前的太子少監。這個成熟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魅力似乎滿足了藺蘭兒對於男子的所有幻想，盡管她也是混跡於京華城市井之中的人。
\t“娘，我真的喜歡宋薰。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心意，但若此生能夠與他相伴，讓蘭兒怎麽做都可以。”
\t甄姝微微頷首，道：“當初你娘生了你後便撒手人寰，她握著我的手告訴我，讓我好好照顧你長大。我告訴她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護你一生周全，讓你找到良婿。”
\t 藺蘭兒垂下頭去，她腦海中從來沒有關於母親的印象。父親從來不願意再她麵前提及關於她生母的事情，藺蘭兒也不問，甄姝待她比對兄長還要好，她沒有理由再去強求什麽。
\t甄姝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不僅微微酸楚，道：“你的母親很好，若是她還在，定會好好寵愛你。你爹不願意讓你嫁給宋薰，也隻是顧忌宋薰的立場。但眼下的局勢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以後該當如何。娘會盡力幫你，你不要再憂心了。”
\t藺蘭兒抬眼遇見了甄姝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眼中不由得一陣酸楚。藺蘭兒蹲下來握住了甄姝的手，道：“謝謝娘。”
\t甄姝慈愛地撫摸著藺蘭兒的頭，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