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見
\t宋薰不再與左允清爭辯下去，憤然轉身離開了。
\t暮色漸漸重了，左允清低聲念著些什麽。
\t“京華城外鼓點鳴，良辰美景是佳人。若得君心似我心，此生唯願一璧人。”
\t很快，有丫頭過來輕聲喚她，將她推入了內殿之中。琉璃青瓦漸漸被月色的清輝灑滿了。
\t翌日一早，宋薰剛要踏出宋府，就被左允清身邊的芊姑姑攔了下來。
\t宋薰麵露不悅，一襲夜色玄服襯得他整個人比往日深沉了許多，“姑姑這是何意，現在我連自己的府門都不能出了嗎？”
\t“老爺，夫人有了吩咐，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您出去，若是奴婢有違囑托，就讓奴婢為明日的宋府陪葬。”芊姑姑是個端莊的中年女人，說著謙卑的話眉宇間卻並無半分畏懼之色。
\t宋薰知道她是允清身邊的親近人，隻道：“你去告訴夫人，讓她在府中好生休息，這幾日就不要再招待什麽客人了。”
\t“老爺，”芊姑姑毫不客氣地跪了下來，“您知道夫人一向是言出必行的，還請大人放過奴婢。”
\t宋薰不由得有些頭痛，望了望執意跪在地上的芊姑姑，輕聲歎息了一聲轉身回了房間。不遠處的雲心閣裏，允清正在細細地梳理自己的頭發。
\t午時將至的時候，有人來了書房請宋薰去賞芳亭中，宋薰把手中的文書放在書桌上，沉默了一會兒後起身了。
\t一路穿廊走舫，宋薰都在心不在焉，終於在賞芳亭邊住了腳。
\t那亭中已然擺好了飯菜，在那其間言笑晏晏的人兒，竟讓宋薰有些恍惚了。
\t“你來了，快坐下吧。”左允清淺笑著開了口，眼睛卻並不看宋薰。
\t宋薰慢慢走上台階，心中漸漸明朗了。這位藺尚書的千金生地精致小巧，竟有了幾分長平的神韻，如此這般，允清能挑中她想來也是有這個原因。
\t“宋薰，這位就是藺尚書的千金。”
\t藺蘭兒聽到允清的話，一雙琥珀色的明亮眸子亮了起來，淺笑間隱約可見淡淡的酒窩，明媚的樣子灼傷了允清的眼睛。
\t“藺小姐好，我家夫人身子素來嬌弱，近日來還要多虧有你常常陪伴，宋某在此謝過藺小姐了。”
\t宋薰一張嚴峻的臉上難得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引得左允清饒有興味地打量起了他。
\t藺蘭兒年紀不過十九餘歲，笑起來是少女般晴朗的模樣，她就那樣定定地望著宋薰淺笑，宋薰不得不垂下頭來。“家父常常談及宋大人的文采斐然，是當朝數一數二的有誌之士。蘭兒得以與允清姐姐相伴，是蘭兒的福分。”
\t宋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她這番言辭倒是聰明得很，不知道允清已經跟她談到了什麽地步。
\t突然的尷尬讓藺蘭兒有些措手不及，允清見狀趕緊開了口，“藺尚書是朝中頗有威望的重臣，宋薰與藺尚書相比還差得很遠，妹妹你就不要再打趣他了，他這人是頂沒趣的。”
\t藺蘭兒輕聲笑了起來，道：“姐姐你平日裏都是這樣跟宋大人說話的嗎？人人皆道宋大人是個不苟言笑的禦前少監，誰能想到在姐姐麵前是這般模樣。”
\t宋薰微微笑了，開始埋頭吃起了桌上的飯菜。允清見他窘迫，隻招呼著藺蘭兒吃飯。
\t吃完飯後左允清便提議到後花園中走一走，藺蘭兒自然地推起允清走在了宋薰的前麵。央國的冬日漸漸遠了，園中卻也沒有什麽風景足以滿足小姑娘的好奇心，左允清一邊與藺蘭兒說話為她解悶，一邊注意聽著宋薰的腳步聲。
\t一行人在池邊住了腳，芊姑姑小碎步跑了過來，道：“夫人，老爺，左小姐來了，正在堂中等您。”
\t宋薰微微皺了眉頭，左允清的小妹左允瑾很少來宋府，今日這般湊巧，怕不是偶然。左允清回頭對藺蘭兒抱歉一笑，旋即又轉向了宋薰，道：“允瑾怕是想念我了，就勞煩你照顧藺小姐了。”
\t宋薰微微頷首，目送著允清離開了後花園。
\t“夫人，您這麽做左老爺知道嗎？”
\t“父親會體諒我的。”
\t左允清的聲音很輕，芊姑姑重重地點了頭，推著她往拱門處走去。
\t池中早已經沒有了堅冰，有幾簇綠藻頑強地冒了出來，在池中顯得竟有些詭異了。
\t藺蘭兒雖然有幾分長平的神韻，但談笑間與長平是截然不同的氣質。她在前麵走著，腳卻不老實地踢著腳下的鵝卵石，時不時地回頭望向宋薰甜甜一笑，又低著頭自顧自地往前走著，也不跟宋薰多說半句話。
\t許是春日真的近了，宋薰才發覺自己已然很久沒有抬眸望望頭頂的這片天空，竟不是從前灰蒙蒙的樣子了。
\t樹枝依然是光禿禿的樣子，楊樹枝丫直愣愣地伸向天空，像是垂死的乞丐在祈求著垂憐。除了麵前的可人兒在蹦蹦跳跳地走著，讓宋薰覺出了這百無聊賴的冬日終於要遠去了。
\t“宋大人。”藺蘭兒忽然停住了腳，回眸望著宋薰。
\t“其實你不必叫大人，我於你不過是兄長年紀，你喚允清姐姐，就不必喚我大人了。”
\t“宋哥哥。”少女歡快的聲音在水邊響了起來，似乎比這水更加清澈動聽了。
\t宋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如今的宋薰還未過而立之年，可他常常覺得自己已然活了很多年。人就是如此，經曆得多了，心就滄桑了。上次有人喚他哥哥是什麽時候呢？
\t那可人兒的麵容忽然浮現在宋薰的眼前，麵前的藺蘭兒睜著好奇的眼睛望向他，在宋薰的眼裏看來藺蘭兒已然不是藺蘭兒，早已經變成了長平立在自己的麵前對自己甜甜地笑著。
\t最好的時光是年少時光，那時他們心中有恨，更多的卻是對彼此的珍惜與愛護。日日他們都要爬上飛簷陡峭的地方，聽著東城門關城門的號角聲響徹整個京華城。
\t“宋哥哥，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t“啊，”宋薰猛然回過神來，“既然如此，那我送藺小姐上轎。”
\t “嗯，勞煩您跟允清姐姐說一聲，我就不去跟姐姐告別了。過幾日我得了空兒，再來探望姐姐。”
\t“好。”宋薰淡淡笑了，引著藺蘭兒往府門走去。
\t目送著藺蘭兒的輦轎漸行漸遠，宋薰的思緒已然飛得老遠，忽而聽得身後有聲音傳來。
\t“蘭兒妹妹生性天真率直，與其他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大為不同，若是她能進了宋府，也是一樁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