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之變
\t容治鑫回到鉤戈殿中時,遠遠看到加耶娜直直地躺在床上望著頭上屋頂,眼睛裏是一片空洞。容治鑫的心裏忽地泛起了一陣酸澀,看著那個美麗的人兒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眸子裏是望不見底的深意。
\t隻有在日日魚水之歡時,容治鑫才能覺出加耶娜對自己的一絲溫情。那人兒的身子在自己身下纏繞時,容治鑫還能說服自己加耶娜是愛他的。
\t可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在自己麵前從未浮現出笑容。容治鑫有時候也會很後悔,若是他沒有費盡心思地把加耶娜留在自己身邊,也許現在的她還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狄國公主。
\t縱是沒有長平長公主,她也會有兄長護持,有家人陪伴,過著一個女孩應該有的生活。
\t可若是他真的放走了她,他這一生,也許都要在遺憾中度過。
\t這世上的一見鍾情,不是長相廝守,便是紙短情長。
\t容治鑫沒有走進去,在門口立了片刻後轉身去了偏殿。加耶娜慢慢扭過頭來,望著空蕩蕩的殿門口,霧氣漸漸迷離了雙眼。
\t這世上凡是統治者,不為刀俎,便成魚肉,容治鑫生來就是帝王,他別無選擇。
\t容治鑫派去監視左相府的密探皆是他精心訓練的暗衛,他們自奉昌帝在位之時便受命於皇室,容治鑫即位以來對他們更是青睞有加,這支二百人的軍隊,算是先帝留給容治鑫最後的禮物。
\t慕戴齡把手裏的長劍放下,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方巾擦拭著頭上細密的汗珠。
\t一個戴著黑色頭罩的人被兩個慕謄身邊的人押送著穿廊而過,慕戴齡望著那背影由遠及近,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那樣熟悉的身影,除了秦朗生,這世上再無第二人。
\t慕戴齡把手裏的方巾塞給丫鬟,飛快地跟了上去。
\t左相府的偏殿裏,秦朗生被帶了進去,頭罩被用力扯了下來。身後的人狠狠地踢了他一腳,秦朗生應聲跪倒在了地上。
\t慕謄緩緩轉過身來,平靜地望向了跪在地上的秦朗生。門外一陣喧嘩傳來,慕戴齡不顧門口守衛的阻攔,硬是闖進了屋中。
\t“爹,你不是答應我讓我放手一搏的嗎?”慕戴齡的話是說給慕謄聽的,眸子卻定定望向了地上的秦朗生。隻是一個背影便是血跡斑斑的樣子,慕戴齡看到那人轉過了頭去,不讓自己看到他的臉。
\t慕謄的人下手並不輕,秦朗生的身上雖無致命的傷,但已然是鼻青臉腫。
\t慕戴齡才不管他,兀自走到了他的麵前定定望了他,道:“爹,這是我的人,你不該傷他。”
\t“這位秦公子是前朝的舊人,為父不希望你跟身世迷離的人走得太近。為父知道,你如此處心積慮地籌謀,不隻是為了慕家,也是為了這位秦公子的血海深仇,對嗎?”
\t地上的秦朗生明顯愣了一愣,抬眸望向了慕戴齡的眼睛,慕戴齡忽地轉過身去,道:“爹,我求您放了他。”
\t 慕謄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終於還是揮揮手。秦朗生身後的男子走過來,迅速為他解開了手上的枷鎖。
\t“先帶他下去吧。”慕戴齡的聲音很輕,那人愣了愣,任由身後的人把他拉了起來。
\t慕戴齡剛要說些什麽,便看到父親把手指放到了她的唇上,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黃昏的光線照耀在慕謄的臉上,讓慕戴齡有一瞬間晃了神,原來父親已經老成這個樣子了。
\t“你先走。”
\t “什麽?”
\t “走啊!”
\t父親的聲音嚴厲了起來,窗外的動靜越來越大,慕戴齡才意識到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了左相府,隻有一種可能。
\t慕戴齡還怔怔地立在那裏,慕謄見狀用力把她推向了後門,眼眸裏不是驚慌失措,而是命令。父親決然走向門口的背影定格在夕陽的剪影裏,慕戴齡的淚水始終沒有落下來,轉身飛快地離去了。
\t左相府中已然被官兵圍得水泄不通,慕戴齡趴在左相府最高的屋脊上,看著父親定定立在庭院中,波瀾不驚地被領頭的劉鐸戴上了枷鎖。
\t慕戴齡的拳頭緊緊地握著,劉鐸的那副嘴臉深深地刻在了慕戴齡的腦海裏。突然之間,她被身後的人捂住了嘴,腰身被人緊緊摟住,穩穩落在了左相府的後花園的草坪裏。
\t“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t慕戴齡回眸看到了那血跡斑斑的臉,心中一陣酸楚,道:“我不能。”
\t 慕戴齡的話音剛落,一陣痛楚從後腦勺處傳來,秦朗生把暈過去的慕戴齡攬在懷裏,飛快地消失在了左相府的後花園裏。
\t權謀的遊戲裏從來容不得明哲保身,慕家早已經身在局中,不能攪動風雲,便會死於籍籍無名人的手中。
\t慕戴齡掙紮著睜開了眼睛,有光線在眼皮上突兀地不停地跳動著,像是遙遠的光忽然傳來,頭頂是愈漸清晰的屋頂。
\t“喝點水吧。”秦朗生說著把躺在床上的慕戴齡扶了起來,愛憐的目光落在她明麗的臉上。
\t“啪”的一聲響,破碎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來,四濺的水花灑到了秦朗生的臉上,卻並未驚起他臉上的一絲波瀾。慕戴齡瞪著眼睛望著秦朗生,眸子裏的怒意漸漸燃燒,“秦朗生,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是攔不住我的。”
\t 慕戴齡說著就要站起身,卻被秦朗生死死地按在床上,那人的呼吸漸漸近了,一雙明亮的眸子裏盛滿了愛意,“那你呢?你以為你可以改變這一切,事實上你不過是恒河中一顆渺小的塵埃。慕戴齡,你是我的小姐,這世上再也沒有其他人比我更加了解你,告訴我,憤怒不會衝昏你的頭腦。4
\t慕戴齡冷冷眸子,頹然躺回了床榻上,眼睛定定地望著秦朗生,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t“戴齡,你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把左相大人救出來。”
\t“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左相府在陛下心中有著舉重若輕的位置,所以父親才沒有費盡心力地為慕家謀劃。”慕戴齡抹去了眼角的淚水,“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無論是誰,隻要威脅到了皇權,容室一族都不會為他們留下活路。我會救出我的父親,看著容治鑫是怎麽從那個皇位上掉下來。我會幫你找到殺害你父母的凶手,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t “好了,”秦朗生一把把慕戴齡攬在了懷裏,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你需要休息一會兒,讓我來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