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
\t寒風吹在每個人的臉龐上,刮得生疼。
\t長平把自己包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在人群裏行色匆匆。身後緊緊跟隨的延平目不斜視,一路小心探看著京華城中的情形。
\t加耶娜與其格雅尚在宮中,全城封鎖的情況下,長平必須找到加耶娜讓她幫助延平。按照延平的說法,慕謄是個可以為她們所用的人。盡管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證慕謄不會拿下她們的人頭,轉身去向容治鑫邀功,但形勢所迫,她們別無選擇。
\t左相府中,慕戴齡剪下一簇臘梅,插到了身後丫頭捧著的玉瓶裏。這個冬天的臘梅花開得分外好,像人一樣,越是在惡劣的環境裏,越能無所畏懼地生長。
\t慕戴齡一身白衣站在了臘梅下,踮起腳尖細細嗅起了這花朵冷冽的香氣,忽而低頭吟起了詩句:“蘇老堤邊玉一林,六橋風月是知音。任他桃李爭歡賞,不為繁華易素心。”
\t一旁的丫頭聽得雲裏來霧裏去,隻道:“小姐真是好文采,剪簇臘梅還能吟誦出這樣好的詩句。”
\t慕戴齡不由得被逗樂了,“我豈能吟出這般好的句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在故意打趣我?”
\t丫頭低頭輕聲笑了起來,聽到慕戴齡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你個小丫頭,如今是越來越氣我了。”
\t丫頭見狀趕緊往樹下去躲,慕戴齡隻笑她笨,兩人在臘梅樹下好一陣嬉鬧,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t本是一副極好的景象,卻讓立在門前的慕謄輕聲歎息起來。慕家之中有三子一女,夫人前些年就已病逝,好在為他留下了一個女兒,得以讓他在京華城中的日子好過了些。奉昌帝在位時忌憚慕家的三個兒子,即為兩年就陸續把慕家的兒子一個個任命為邊境將領。慕謄的大兒子,至今已有七年未歸。
\t如今京華城中有些巨變,風雲詭譎之中盡是人心叵測,慕謄地位雖高,可卻深深懂得居高自危的道理。身處亂世,達濟天下終究成了慕謄心中深藏的理想,為今之計,做到獨善其身就已然讓慕謄殫精竭慮。
\t慕戴齡望見了在門口的父親,剛要向父親跑過去時聽到了一聲冷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t“左相大人,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長平一襲黑衣立在慕戴齡的身後,手中的劍尚未出鞘。
\t慕戴齡旋即轉身,看到了一張不染塵世的臉,往慕謄的方向靠了靠。
\t“攝政王大駕光臨,本相還有不請攝政王進去坐坐的道理嗎?”慕謄說著,轉身就進了屋中。
\t長平走過慕戴齡身旁時略一點頭,算是對這位王府千金的問候了。延平沒有摘下麵紗,一襲灰衣執劍立在了門口。
\t慕戴齡看著眼前的一切,身後的丫頭緊緊挽住了她的胳膊,看到慕戴齡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t慕左相的密室裏,長平把劍放到了桌上,在一旁款款坐了下來。
\t“不知道是誰給了攝政王勇氣,竟然敢在郎朗白日下潛入左相府。現在到處都是陛下的眼線,攝政王 此舉,是要恩將仇報的意思嗎?”
\t“容昭不敢,”長平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既然能悄無聲息地進了你的左相府,自然能不被人發現。隻是,左相大人可要管好您女兒和那個小丫頭的嘴。”
\t“那是自然。不知道攝政王突然造訪有何事,還請直言。”慕謄在長平對麵坐了下來,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了窗外。
\t“我以為左相大人應當知曉我是為何而來的。”
\t 慕謄微微皺起了眉頭,端起茶杯的手放了下來,“還請攝政王有些自知之明,如今央國大勢已去,若說還有什麽回旋的餘地,除非狄王親自率兵而來,否則陛下絕不會讓你在入主朝政。可據我所知,戎國現如今正對狄國虎視眈眈,就算是得不到央國的消息。就算是知道了央國現如今的局麵,加耶娜公主做了央國的皇後是事實,不知道狄國還有沒有心力為攝政王分憂啊。”
\t 長平含著笑意聽了慕謄說完,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左相大人這是讓我知難而退嗎?可我記得是左相大人幫助達烈將軍假意投降的,若是你的陛下知道了,不知道該怎麽處置慕家才合適。”
\t “容昭!”慕謄憤然站起了身,“我沒有想到你竟是如此忘恩負義之人。”
\t “左相大人不必把自己說得多麽大義凜然,您能幫助央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央國能扶持您一把,”長平站起身,抬頭定定地望向了慕謄,“狡兔三窟的計倆您比任何人都玩得高明,您三個兒子的錦繡前程現如今就握在您的手心裏,若是您做錯了決定,怕是會讓慕家萬劫不複呢。”
\t 慕謄看著長平的背影消失在拱門處,站在門口怔怔立住了。
\t慕戴齡見長平與延平走了,跑到了父親身旁,道:“想來便是狄國的王後殿下,父親,她同你講了些什麽?”
\t慕謄進了裏屋才開了口,“你那個丫頭不能留。”
\t“父親!”慕戴齡握住了父親的胳膊,“她是王後又能如何,父親您不是一直說央國亡國是早晚的事情嗎?陛下對您心有戒備,我的哥哥們已然多年未歸,若是央國不能重用我們慕家,效力狄國又有何妨。”
\t “戴齡,”慕謄把女兒扶了起來,“這種話不可胡說。我們慕家世代在央國為官,也算是幾世的榮耀,不能毀在我的手上。那日我鬆口幫了宋薰傳話給達烈,隻是為了他日狄國能對我們,慕家手下留情,可並不代表我希望央國臣服於狄國之下。”
\t“父親,”慕戴齡站起了身,“我不會殺了我的丫頭,您也不要自欺欺人了。隻要陛下在位一天,我們慕家就不可能有揚眉吐氣的那一天。大哥是身經百戰的鎮遠大將軍,若是大哥回到京華城中,我們慕家再也不會這般忍氣吞聲。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央國建國之時,難道不是祖父一手把奉高帝扶上皇位的嗎?“慕戴齡說完,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
\t多年以來,慕謄一直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可慕戴齡的哥哥卻一個個被派到邊關,甚至在母親去世的時候都沒有回來看一眼,讓母親在彌留之際心中還留下了遺憾。
\t自戴齡七歲起,父親便開始教她以兵書,以至於二哥回來探親之時還以為自己的妹妹變成了弟弟。可就在前年,二哥因為巡查邊境遇野狼襲擊,再也不能在陣前禦敵。可即便如此,奉昌帝也從未鬆口讓他回到京華城。
\t若是當初選對了路,慕家又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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