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算賬
“皇兄，具體情況就是這樣，現如今燕王府已經被查封，搜查出墨北歡勾結的唐門弟子總計約有二十多人，現已經，已經被楚姐姐帶到了寧王府審訊，其餘證據正在搜集當中，稍後就能送到皇兄跟前。”承明殿內，墨南湘盡量將自己這一路所想到的詞都用上了，但是皇帝的臉色依舊還是快速陰沉了下來，惹得她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楚夢溪這一次采取的動作實在是過於暴戾了，但是個中緣由她卻無法明說，本來這種事情就隻能靠皇帝和對方的默契，又如何能夠擺的上台麵？
而在她看來，伴隨著楚夢溪的回歸，唐門被鏟除之後，墨北歡也被對方扣在了手中，原本還需要她的一臂之力的皇帝，這個時候很顯然已經改變了心思，目光開始緊盯著對方不放了。
“她人呢？”皇帝的語氣仿佛帶著一絲化不開的冰寒，盯著墨南湘冷笑道：“布下這麽大一個局，難道回來之後連和朕說一聲的興趣都沒有嗎？別忘了，她能在西川大殺四方，那是朕在背後支持她。可她都做了什麽？回到京城之後，二話不說，立即調動兵馬查封燕王府，這是要做什麽？即便是燕王有罪，那也是朕的弟弟，需要朕來決斷，不是她來越俎代庖。”
皇帝語氣的變化似乎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墨南湘卻悄然歎了口氣，轉而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開口。如今的事情已經變得越來越複雜了，複雜到，即便是楚夢溪回來的第一時間就來承明殿匯報，情況也未必比現在好多少。
因為皇帝的心思變了，或者說，伴隨著楚夢溪剿滅唐門，抓住了墨北歡勾結這個龐然大物的確鑿證據之後，雙方原本維係的平衡已經被打破，皇帝有了可以走上前台的機會，自然不會再需要楚夢溪的幫助。這個從世家當道，掣肘皇權開始靠著默契達成的盟約，至此已經蕩然無存。即便是如今楚夢溪沒有查封燕王府，皇帝的心思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我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墨南湘沒有回答皇帝的話，也導致了承明殿內變得一片死寂，直到外麵傳來楚夢溪的聲音，這才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寧靜，但是卻讓墨南湘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有些擔憂的看著從殿門口走進來的這道消瘦的身影。
這個時候在她看來，還不如不來呢。皇帝正在氣頭上，根本不可能理會楚夢溪說得任何理由，而後者的性子她更是知道，也不可能對任何人服軟，兩者針尖對麥芒，隻怕這承明殿，今日非得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你還知道朕這個皇帝啊？”墨南湘的心思無人察覺，皇帝冷哼了一聲，看著楚夢溪語氣低沉道：“從你裝病布局開始，到失蹤前往西川，鏟除唐門，大殺四方，回京之後再對燕王出手，哪一件事是你事先匯報過的？在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這些事當中哪一件不是為了陛下你的江山安穩？設計燕王，鏟除唐門，穩定地方，那是為了你的江山社稷。”麵對皇帝的變化，楚夢溪沒有什麽反應，似乎早就知道一般，緩緩開口道：“如今陛下是看著事情都辦完了，可以算賬了是嗎？也好，我準備好了，也想知道，陛下打算怎麽和我算這筆賬。”
這句話可以說是直接說中了要害，也讓皇帝忍不住霍然起身，盯著楚夢溪冷笑道：“我以為你會和你父親有所差別，但是沒想到的是，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這大晉的江山是朕的天下，不是你楚家人肆意縱橫的戰場。你所做的事，都必須得到朕的點頭，否則，那就是亂臣賊子。你和那燕王有什麽區別？”
“所以，陛下早就知道，陷害我楚家的罪魁禍首，是燕王，是嗎？”皇帝的這句話透露出了無數的信息，也讓楚夢溪渾身氣息跟著猛然間一震，看著對方近乎於一字一頓道：“你縱容世家串聯，依附燕王，誣陷我父親，害我楚家滿門。這些事，背後的真凶，是你這個皇帝吧？”
“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在這會跟朕說這些做什麽？”楚夢溪的話讓皇帝語氣微微一澀，聲音變得滿是陰鷙道：“朕是皇帝，至高無上，用不著那些陰謀詭計，你楚家的結局一開始就注定了，飛揚跋扈，掌控朝堂，滿朝文武，天下百姓，就隻知道他楚雲飛，隻知道你們楚家，何曾知道，這大晉的皇帝，是朕！實話告訴你，朕沒有出手，隻是坐觀成敗而已。”
“你的一句坐觀成敗，卻害死了那麽多忠臣良將，如此輕描淡寫就打算就此揭過不成？”楚夢溪冷笑道：“我早就說過，楚家的仇，我會自己去報，不會借助你皇權的力量。我之所以如此而為，那是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幫你穩固江山。這隻是交易，如今算賬的時間到了，你的江山穩固了，唐門被除，西川不日即可安定，墨北歡也被我拿下，世家沒有了這個領頭人，往後，也不會是你這個皇帝的對手。我已經做完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接下來就輪到你這個皇帝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朕兌現承諾？”皇帝嗬嗬的笑了起來，仿佛看著楚夢溪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聲音變得比幽靈還要詭異道：“朕承諾過你什麽？朕可沒說過這是個交易。你是楚家孤女，朕沒有追究你案犯餘孽的身份，反而給了你無上的榮耀，給了你連長公主都黯然失色的權勢，還極力促成你和老三的婚事，朕對你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了。朕這麽做，已經對得起你楚家了，你是朕的臣子，為朕分憂，那是你的本分。你還想著和朕做交易，討價還價不成？”
“朕是答應過你，要重查楚家一案，但是那又怎樣？”皇帝盯著楚夢溪，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戲謔道：“但是你要明白，朕可沒有說要什麽時候下旨重查。朕沒有開口之前，一切都不算數，你楚家依舊是朝廷逆犯，你，也擺脫不了這個身份，永遠都不行！”
“皇兄，你——”這句話說得墨南湘臉色大變，以至於在這種時候情不自禁的想要開口，卻隨即被皇帝和楚夢溪同時開口喝止，那不分前後的聲音嚇得她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無比。
這種時候，楚夢溪和皇帝，確確實實已經到了最後算賬的時候了，楚夢溪兌現了自己所承擔的所有諾言，但是皇帝，卻似乎有些想要過河拆橋的意思，根本沒有理會自己曾經對著朝中文武承諾過，要重查楚家一案，要相助楚夢溪，為楚家伸冤。
而更深層次的原因，還在於，此時的楚夢溪已經把所有的事全都做完了，對於皇帝，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也自然，就沒有了以往那樣的情形出現了。
“這就是九五之尊說的話？出爾反爾，信口雌黃，看樣子，墨北歡的想法也沒錯，你這樣的人坐在九龍禦座之上，確實對這個天下沒有多大用處。”楚夢溪目光怔怔的看著皇帝，沉默了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道：“既然你不守承諾，那這場交易也沒必要繼續下去了，以後這大晉朝堂之上的事，我也不管了。”
“哼，朕謝謝你。”皇帝哼了一聲之後盯著楚夢溪，語氣冷漠道：“你把墨北歡抓到哪去了？馬上給朕放了，還有，燕王府的那些巡防營兵馬，給朕立即撤出去。這些事，都由朕來處置，用不著你來代行皇權。”
“墨北歡？”楚夢溪看著對方冷笑道：“你以為我會放墨北歡嗎？他才是陷害楚家的元凶，我自然是留著千刀萬剮，祭奠我楚家冤死的那些亡魂？交給你？做不到。”
“你敢！”皇帝猛然一拍案幾，盯著楚夢溪怒喝道：“那是朕的親弟弟，朕說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肆意決定他的生死！”
“你要想墨北歡，那就來寧王府取。”楚夢溪頭也不回，直接從承明殿走了出去，根本沒有理會皇帝的這最後一句話。那種自行而來，自行而去的架勢讓皇帝徹底爆發，一腳踢飛案幾之後，還是無法壓抑自己的怒火，轉而朝著墨南湘怒吼道：“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給朕找來的人，一個一個都想爬到朕的頭上來了。她想幹什麽？她要是個男子，是不是還打算搶了朕的皇位啊？”
“但是皇兄答應過楚姐姐的事，不也沒有做到嗎？”墨南湘掙紮著爬了起來，看著皇帝神色幽幽道：“楚姐姐心心念念就是為了給楚家翻案，皇兄你明知道這一點，為何不能答應她？你自己都說了，她是個女子，不會威脅到皇權，那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墨南湘的話一字一句，沒有什麽表情變化，甚至於語氣顯得很平淡，但是卻說得皇帝連退了幾步，一下子撞到了禦座才停下來，轉而盯著對方怒吼道：“你這個孽障，給朕滾，滾出去，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朕的跟前，朕就當沒有你這個妹妹。”
墨南湘也沒有理會對方，搖搖晃晃的直接走出了承明殿，這個時候，讓這個恢弘的大殿之上，隻剩下皇帝一人，連鄭大監都不見了蹤影，顯得格外的冷靜，也格外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