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白月光在照耀
“姑娘，還不去安置嗎？夜深了。”淩雲居內，楚夢溪獨坐廊前，望著廊前月光，素手一拂，琴聲悠揚，恍如淙淙流水，叮咚作響，是難得的不帶清冷，與這月光恍如一體。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所以這一整日就是沉默不語，即便是瑤姬，也很少聽到對方說話，那靜靜的目光中仿佛隱藏著無盡的秘密，卻始終沒有要和人分享。
楚夢溪的性子已經越來越深沉了，清冷的外表下，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不論是知道了什麽隱秘，於她而言，好像都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這種風輕雲淡的樣子在熟悉的人眼中，反而越發的讓人心疼。
琴聲逐漸變得低沉起來，曲子是帶著一絲歡快，但是在眼前，月光清冷，顯得格外的壓抑，反而讓人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姑娘的琴技越發的好了，隻是這曲子是不是有些不太應景？”瑤姬作為歐陽嵐的侍女，琴棋書畫是樣樣都曾學過，隻在一旁停了一會就有些疑惑道：“這琴聲之中雖無感傷之意，但是卻多了分壓抑的情懷，姑娘是在想什麽呢？”
“是不是還在想著吳管事說的話？”瑤姬皺眉道：“姑娘若是不信他的話，我們就再提審一次，用上三魂歸一，總能讓他開口說句實話的。”
“看來有時候教你們的東西多了也不是好事。”楚夢溪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對方的話，雙手按住琴弦後起身接過大氅披在身上之後道：“今晚月色很好，陪我下去走走吧。”
“霜寒露重的，姑娘小心身子。”楚夢溪的身子一直就不怎麽好，上次人蠱之禍時留下的後遺症時時發作，所以瑤姬有些擔憂之下，上前攙扶著對方邊走邊道：“這夜越來越長了，姑娘可不能再夜夜無眠，否則的話鐵打的身子遲早也要熬壞了。”
“我知道，再等一段時日吧。”楚夢溪和瑤姬的性子很相似，所以也隻有她的話楚夢溪能聽得進去，所以兩人相視一笑之後，踏著月光，信步而走。
兩人出門，守在府門口的殷紅林當即想帶人跟隨護衛，卻被瑤姬揮手製止，表示自己隻在門口附近轉一轉後，開始在宵禁之後無人的街道內隨意而走，感受著這全城寂靜後的那一絲冰冷涼意。
“這一片白月光，終究是埋葬了多少心思如潮水？”楚夢溪攤開雙手，恍惚中隻覺得這月光猶如流水一樣在指間流淌，一如這時間長河，無聲無息之間，自己就已經距離原地好遠好遠了。自己當初等待的人和事，到了如今，也變得麵目全非，再無半分往日的痕跡。
“可是姑娘的心思，還是和眼前一樣，對嗎？”瑤姬比之中原女子要顯得更加高挑，挽著楚夢溪的手之後，兩人耳鬢廝磨之下，一句話說的對方忍不住微微搖頭，轉而幽幽歎了口氣道：“萬一我也變了呢？”
“姑娘若是變了，那隻怕也不是壞事。”瑤姬輕輕一笑，聲音嬌柔不已，一如她的話語，始終都一樣。
“你們少主給你吃了什麽長大的，這麽會說話。”楚夢溪忍不住微微搖頭，瑤姬的這種勸說方式大概也隻有她才能懂得，或許有時候改變了心思，也不是一件壞事，糾結於過去，也終究無濟於事，不如選擇遺忘，或者，也是一條出路。
“姑娘，那好像是寧王，他怎麽來了？”兩人至此，沒有再繼續說話，隻是隨著興頭而走，直到瑤姬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才豁然停下腳步，頓時心頭一驚，一把將楚夢溪護在身後，才看清是墨南宸，頓時有些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大概是見過了喜兒的父母，有些事，需要他麵對的，終究別人是代替不了的。”墨南宸的樣子很奇怪，仿佛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隻顧著往前衝。這也讓楚夢溪心頭一動之餘，朝著瑤姬擺了擺手，示意對方退開後，獨自一人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對方一步步走近。
“夢溪！”墨南宸一路而來，是秉持著一股執念，就是想見楚夢溪，但是真的等到他看到楚夢溪的那一刻卻發現，心頭空落落的，連一直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麵都轉瞬即逝，那原本在原地等他的女孩真到了跟前，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以至於愣愣的停了下來，看著眼前月光之下，一襲白衣如雪的女孩，眼前卻一片模糊。
無數的記憶在這一瞬間紛至遝來，有關於楚夢溪的，也有關於喬靈兒的，更有三人之間的糾葛，相互交織在眼前，剪不斷理還亂，不斷閃現之下，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試圖去抓住這些記憶，把喬靈兒從中驅散開來。
但是等到他一動，這些記憶卻一瞬間化作無數的光點，從眼前迅速消失，模糊的感知之中，就隻剩下了這一襲白影，越來越清晰。
這種呆呆的樣子讓楚夢溪微微皺眉，但是卻並沒有打擾對方，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對方。月光之下，衣袂翻飛，清冷的容顏，恍若月宮仙子，踏月而來。
“是，夢溪！”這一瞬間，墨南宸喃喃自語，喬靈兒的身影記憶逐漸的消失殆盡，留在眼前的，隻有楚夢溪的身影，遠在天邊，和月光融為一體，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卻咫尺可見，於記憶一般無二，堪憐踏月仙子，人間絕豔。
“我在這裏。”輕聲一語，恍若春風拂耳，卻不啻於一顆驚雷，讓墨南宸刹那間心頭一陣清明，再抬眼，伊人就在眼前，月光依舊。熟悉的聲音，帶著往常的清冷，這尋常的一句話，卻足以讓他如遭雷擊，猶如一盆涼水澆了上來。
這一聲呼喚，於墨南宸而言，卻仿佛跨越了千年，將他從模糊的記憶中喚醒，讓他此前迷亂的心境恢複平靜，也讓他終究看清了眼前，一直站在原地，等待著自己歸來的女孩，終究是誰。
月光依舊，流淌在兩人之間，仿佛一道虹橋一般，連接著他們，讓墨南宸隻覺得這一刻的他終於徹底清醒，驅散了知道喬靈兒懷孕真相後帶來的陰霾，恍若黑暗中的那道白光，讓他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對不起！”墨南宸情不自禁上前，將楚夢溪緩緩抱在了懷裏，喃喃自語聲中有著數不盡的歉疚和悔意。自己的輕率，不僅僅錯信了喬靈兒，更是讓眼前這個女孩一夕之間跌落塵埃，失去了一切。他更狠自己的無知，直到今日，才認清自己以前有多麽可笑，被人當做刀使，去殘害從始至終都對自己一往情深的人。
這遲到的對不起，凝聚著墨南宸所有的心思，也一語讓楚夢溪愣在了原地。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但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可能已經包含了所有的意思。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清冷的聲音此時難得帶著一絲溫柔，那潔白的和月光沒多大區別的素手輕輕拍了拍墨南宸的後背，感受著這個心傷男人的溫暖後，楚夢溪微微一笑，隨即看著對方搖頭道：“知道了真相，不是讓你傷心若狂，而是要讓自己更加清醒。”
“我知道，我隻是覺得對不起你。”墨南宸低著頭，臉上滿是頹喪，不敢去看楚夢溪的臉，足足沉默了良久之後才低聲道：“我想補償你，是，真的想補償你。”
這一次，再度聽到“補償”兩個字，楚夢溪沒有生氣，看著那轉而變得認真的麵龐，沒來由的微微一笑，頃刻間之間，恍若雪蓮花悄然綻放，一瞬間足以勝過萬千華誕。
“不用啦，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還這麽傻？”這盛世容顏隻為一人而綻放，這溫柔軟語，也隻為他一人而獨響。那帶著一絲嗔怪的語氣，卻彰顯著隻屬於她一人的靈動。恍若在一片冰封的世界裏，這一絲希望之所在，也是墨南宸心之安定的緣由。
“我是特別傻，但是這一次總算是明白了，以後，我死也不會放開你。”墨南宸一把將楚夢溪抱在懷裏，喃喃自語聲中透出來的情義，讓後者，臉上的笑意，終於變得深入靈魂，溫暖的氣息不自覺的拂麵而來。
不論是前世，還是如今的她，在這一刻，都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兜兜轉轉，兩世的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以至於時至今日，也不曾為家族和親人和真正的凶手討回公道，但是，終究，她等到了墨南宸。
前世的夙願，今生的企及，在如今，都已經擁有。墨南宸終究是自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了這一絲情義牽動著她所有的心思，也終於等到了屬於她的感情。
“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姑娘終究是變了，或許這樣更好，至少不會自己為難自己了。”瑤姬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相擁在一起，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容，悄然離開，將這難得的靜謐時光，讓給了他們彼此。
夜逐漸變得深沉，但是不論是楚夢溪還是墨南宸，都沒有開口打破這難得的寧靜，彼此相擁，徜徉在月光之下，黑衣白氅，交相輝映，卻彼此和諧一體。一如他們這一路走來，曾是生死不兩立，到如今跌跌撞撞相擁在一起，曆經了無數的艱難，卻終究有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