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二女爭鋒

  “姐姐，外頭阿史那雲來了，說是姐姐若不見她，她就不走了。”一早晨，青青原本是急匆匆出診的，但是走到門口之後又轉了回來，臉色有些古怪道：“還帶來了禮物，不知道要幹什麽。”


  “那是有人給他出了主意，想來探路。”楚夢溪眉宇之間泛起了一絲冷意，眉頭一皺之後，緩緩走入前廳，見到阿史那雲已經脫去了胡服，換上了漢家衣裙，忍不住搖了搖頭道：“公主這是打算提前適應漢家禮儀嗎？”


  “郡主好犀利的言辭，莫非阿史那雲換套衣服在你眼裏，都能想出花來不成？”阿史那雲目光如水，似乎想看清楚楚夢溪那不動聲色的背後到底是什麽心思。隻不過這種比拚她是注定要失敗，在曆經了這麽多事之後，已經沒有多少事能夠讓楚夢溪的心境發生變化。所以即便是對方目不轉睛，卻已經不清楚這個站在她跟前，一襲白衣勝雪的女人，清冷的外表下到底在想什麽。


  “公主早些聽從宮中人手教導，學習漢家禮儀吧。”在半晌之後，當阿史那雲目光開始敗退之後，楚夢溪緩緩坐了下來，朝著對方搖頭道：“我沒有要繼續對付你的意思，但是突厥如今的處境，隻怕由不得公主繼續任性下去。在大晉，你是皇家兒媳，僅此而已。”


  “那你是承認此前是出手對付我了是嗎？”阿史那雲目光不斷變化，聲音之中帶著不甘道：“你少在我麵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我還沒輸，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那隨你，你可以繼續出手，直到將突厥部族拖進來。”楚夢溪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轉而搖頭道：“大晉邊城已經開始換防了，我想你南下之時得到的臂助很快就會消失，大晉五大邊軍盡數集中在北方邊境，對付幽北固然可以，轉道進入大漠，那也隻是一道軍令而已。”


  “你以為這大晉朝堂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嗎？”阿史那雲恨恨道：“你有大敵，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是有大敵，但不還有你這個盟友嗎？”楚夢溪緩緩端起茶盞，示意瑤姬退後，慢條斯理道：“你每一次出手，都會讓大軍出征漠北增加一分可能，我想要不了多久，大晉最精銳的戰力就可以開赴戰場了，你這個和親公主到了那個時候，應該也就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被束之高閣，或者打入冷宮了。”


  “哼，你在威脅我？”阿史那雲勃然色變，盯著楚夢溪冷聲道：“我可以——”


  “這不是威脅，而是實話實說！”楚夢溪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之後看著臉色大變的阿史那雲道：“大晉的朝堂角逐，你沒有本錢，就不要妄自尊大，被人當成刀，這不是你能參與得了的。”


  “這一點我想你的叔父阿史那畢忠比你看得清楚！”楚夢溪緩緩道：“至少他明白，自己的本錢不多，知道強者為尊，看得清楚形勢，才有可能給阿史那族帶來一絲和平，讓你們渡過危機。”


  “哼，你和寧王倒是很看好我叔父了？”阿史那雲冷笑道：“讓我不要參與大晉朝堂之爭，但是你不也是要插手我阿史那族的事？”


  “你們的部族紛爭我不感興趣，大晉也不會感興趣！”楚夢溪直接搖頭道：“在突厥內部，是阿史那畢忠為尊也好，還是你的父汗為王，大晉都沒多大興趣，我們隻想和願意放下刀兵和睦相處的人打交道。但是從你的表現來看，很不幸，你並不是大晉朝廷需要的類型。所以即便是你南下和親，大晉的國策也不會因此而改變。”


  “那就走著瞧！”阿史那雲一頓足，臉色變得陰沉無比，但是一瞬間之後，似乎想到了什麽，跟著冷笑道：“你還不能代表大晉，你也沒資格。這漢地的朝廷中，寧王和你，可不占上風。”


  “我占不占上風很重要嗎？”楚夢溪仔細的看了對方一眼，聲音之中帶著一絲嘲諷道：“我的想法和陛下一致，這是滔滔大勢，你便是嫁給了定王，他背後的靠山也幫不了你。”


  “你是說燕王——”阿史那雲還想說點什麽，但是一句話未說完，楚夢溪就直接將其話茬打斷，跟著搖頭道：“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我走的路，不會有人參與，因為我不允許。”


  “你！”這句話語氣很平淡，但是卻讓阿史那雲氣結不已，再也無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轉而跟著道：“所以，你是真的決定不停手了是嗎？”


  “阿史那雲，同樣的話我沒有說第二遍的習慣！”看著對方那有些氣急敗壞的神情，楚夢溪搖了搖頭，跟著起身道：“我若是你，今日就不會來楚家，因為你除了把自己賣了出去，什麽都不會得到。燕王的心思我心知肚明，你來此想要得到什麽瞞不過我。”


  “若是我去求皇帝陛下呢，難道你也不給皇帝麵子？”阿史那雲冷笑道：“你不是說自己和皇帝的心思一致嗎？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可以代表突厥，代表我父汗，增加對大晉的戰馬供應，每天輸入漢地戰馬十萬匹，我想皇帝不可能拒絕我的任何要求——”


  “你確定突厥能拿得出這麽多戰馬？”楚夢溪看著麵紅耳赤的阿史那雲，近乎於看著白癡一樣盯著對方道：“每年輸入漢地十萬匹戰馬，突厥的家底能支持幾年？你們若有這般實力，還用得著來和親嗎？為了他人，拚盡自家的家底，我看我錯了，我應該支持你的，那雲州前線或許真的就不會再有戰火了。就憑你這一手，突厥滅亡之日，不遠矣。”


  “你！”阿史那雲氣結不已，十萬匹戰馬本是她隨口而為，卻被生生的又堵了回來。草原公主南下和親，真正改變先例的是，背後的實力對比。大晉雖然北部邊防吃緊，從東到西橫亙千裏的防線上處處受敵，但是很顯然，靠著強大的國力，還能勉強支撐，而且隻要解決了一處大敵，就能徹底占據先手，各個擊破。但是突厥就不一樣了，阿史那雲倘若不南下和親，得不到大晉的支持，那麽漠北的這個冬天，他們絕對擋不住天災人禍。大晉就算是什麽都不做，來年，就可以坐收成果。


  而這，也在此前墨南宸提高戰馬數量之後，連阿史那畢忠這樣的人都為難的原因，突厥的力量被削弱的太快了。陰山草原在大晉邊軍的輻射範圍之內，塞外邊境線附近，全都漢人的牛羊，草原部族在距離陰山百裏的地方就必須停下戰馬，否則的話必然會遭到大晉邊軍持續不斷的打擊。無法得到漢地物資補給的草原部族，隻有一個辦法應對天災，那就是互相吞並，劫掠內部，獲得最後一絲生機。而一旦如此，即便阿史那畢忠再神勇，也擋不住周圍狼群一樣的其他部族的輪番衝擊，在饑寒雙重打擊之下，昔日的草原王族不會再有任何的機會。


  “南下和親是突厥最後的機會，也是你父汗阿史那咄苾最後的機會。”楚夢溪一句話說的阿史那雲連退幾步，轉而搖頭道：“我想，在突厥內部，阿史那畢忠的地位應該伴隨著這些年的戰功而逐步升高，進而威脅到了你父汗的位置吧？”


  “所以，你和寧王聯手設下了陷阱是嗎？”阿史那雲臉色慘然，盯著楚夢溪聲音淒厲道：“你也在插手我突厥——”


  “隻是跟你學的。”楚夢溪打斷了對方的話冷笑道：“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若是沒學會，就不要去用，免得傷人不成反傷己。”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阿史那雲呆了一下，但是隨即死死地盯著楚夢溪怒喝道：“你這麽做遲早會付出代價。”


  “隨你吧，回去告訴燕王，他選的合作夥伴，可沒什麽本錢。”楚夢溪揮了揮手，也不理會阿史那雲的反應，起身邊走邊道：“他若是不死心，那就繼續來一次夜襲，楚家無人，但是也不至於連門戶都守不住。”


  “東嶼公主，請吧。”瑤姬跟在身後，見到阿史那雲還呆呆地站在原地，頓時眉間一動，上前幾步道：“不知道突厥還有多少人秘密南下，下次記得多派點人手。”


  “你這個婢女，居然也敢在我麵前指手畫腳，我打——”瑤姬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阿史那雲的心事，惹得對方一聲尖叫之後，揮手就朝著瑤姬打了過去。


  隻不過雙方的武力值差距太大，這一巴掌到了半空中就生生的停了下來，瑤姬輕輕一揮手後，將對方扔到了一邊，轉而搖頭道：“放你一馬，你沒機會了。”


  “確實沒機會了，和親大典快開始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已經離開了前廳的楚夢溪也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漠然，喃喃自語後，臉色變得凝然一片，但是隨即卻並沒有回淩雲居，反而，一步步走向了外麵。


  “去寧王府，把喜兒帶到城外。”寥寥的話語聲傳出的時候，瑤姬在身後悄然停下了腳步，轉而臉色也隨即起了變化，看著楚夢溪的背影，露出了一絲沉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