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笨人行騙
“毒聖妹妹,我扛不住了,一晚上不睡,你怎麽越來越精神?”楚家淩雲居內,歐陽嵐打了個哈切看了看天色搖頭苦笑道:“現如今隻怕廷議上正熱鬧呢,我們在這裏待個什麽勁?不如吃點東西先去補個覺為好。”
“這麽快就困了?”楚夢溪沒理會對方,反而手中黑棋瞬間落子,轉而看著對方似笑非笑道:“你輸了,大龍被圍殺,就在這一瞬間而已。”
“這對弈下棋,我哪是你的對手啊!”歐陽嵐撇了撇嘴,轉而自顧自道:“你把什麽都算到了,別說是這棋局,就算是承明殿那邊,不也是一樣嗎?不過我就是不明白一點——”他說完之後忽然帶著一絲好奇道:“你怎麽猜得到柳生會緘口不言的?我可不覺得柳橙那個老東西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寧王做了個套,連他都被套進去了。”
“不是我在設套,而是他們自己設了套,但是很顯然,過於急切了而已。”楚夢溪緩緩搖頭,揉了揉有些幹澀的眼睛後繼續道:“戰馬供應事關和親全局,同時對於我大晉邊防事關重大,沒有人會不關心。所以為難墨南宸那是一定的,即便是沒有柳生這一出,他們依舊會如此。所以,與其讓他們漫無邊際的猜來猜去,還不如我去給他們留個尾巴,如此一來陛下也就能順勢而為了。”
“我一直以為燕王挺聰明的,但是卻被這等計策給瞞住了嗎?”歐陽嵐搖了搖頭,楚夢溪的這個法子其實說穿了非常簡單,甚至於根本就是沒有任何謀算的痕跡,隻是看著墨北歡的心思順勢下了個套。但是很顯然,對方是不管真假都會自己鑽過來。
“因為墨南宸不是別人,他不會說謊。”楚夢溪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泛起一絲不自覺的笑意。這也惹得歐陽嵐來了興致,跟著笑道:“看起來,你對寧王還是一如既往啊。”
“有嗎?”歐陽嵐的話讓楚夢溪微微一愣,隨即自言自語道:“或許吧,不過如今都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不過不還是一樣嘛!”歐陽嵐撇了撇嘴,起身邊走邊道:“我去等著消息,我也想看看這笨人行騙,能不能騙到聰明人。”
“他可不聰明!”楚夢溪悠然自語,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這種語氣卻讓端著清水走過來的瑤姬微微一愣。
而此刻,承明殿內,爭吵聲還在持續不斷的繼續,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墨南宸幾乎是在楚夢溪說話的時候,也被所有人圍攻不止。在墨北歡的帶領下,文武朝臣幾乎全都死咬著戰馬的數量不放,要求墨南宸立即將所有的談判內容和盤托出,更有甚者,墨北庭直接當場發難,要求墨南宸立即自請辭去主持談判的重任,改由他來負責。
他這一句話得到了無數人的認同,而這一切也讓後者得意洋洋,不自覺的開始左顧右盼,似乎對於群臣歡呼擁護的情形很受用。
隻有墨北歡忍不住皺了皺眉,但是在這種時候,他也沒辦法去反駁墨北庭。實際上他根本沒提過要撤換墨南宸,但是話趕話說到這裏,墨北庭一開口之後,已經由不得他去思索其中的變化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一開始還在據理力爭的墨南宸,在墨北庭開口之後迅速沉默了下來,不論眼前誰上前責問,都沒有繼續反駁,反而任由自己身邊的朝臣越聚越多而無動於衷。甚至於到了最後,他的目光反而從那些未曾參與紛爭的張如海等人身上一一掃過,示意這些人不要輕舉妄動。
這其中,柳橙顯得形單影隻,他近乎於孤零零的站在最前排,既沒有參與到墨北歡那一撥人當中去責難墨南宸,也沒有如張如海等一眾寒門官員那樣沒有動靜,他是之前出列的時候站在什麽位置,現如今還在什麽位置,根本沒有挪動。事實上,他也沒有辦法挪動,因為此時,隻有他始終將注意力放到了禦座之上的皇帝身上。
這種紛爭還在繼續,但是每過一息,柳橙心頭的不安也就加劇一分,到了最後他已經忍不住去朝著柳生看了過去,隻不過得到的還是對方從始至終的低頭。
柳生今天就保持了一個姿勢,不論外界發生了什麽,似乎都和他無關一般,從上殿開始就低頭沉默,不管是墨南宸發言,還是墨北歡帶領群臣責問前者,對於他來說,好像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一般。隻是這樣一來,無疑更加助長了墨北歡等人的氣勢,畢竟誰都知道,整個參與第一天談判的,實際上就兩個人,墨南宸和他。
這種反應並不符合柳橙的處事原則,在這種情況下,對方置身事外的辦法顯得異常的愚蠢,看似不發一言,和自己無關,實際上這滿朝文武的爭吵核心,都在他身上。隻要這種局麵被打破,他必然是眾矢之的。
但是此刻,隻有柳橙知道,皇帝看似一直不開口,但是下麵所有人的反應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此時甚至於他連提醒兒子一聲都做不到,隻能任由這越來越洶湧的爭吵聲逐漸淹沒了整個承明殿。
“好了,吵什麽吵?這是廷議,不是你們吵架的地方。”冷不防的,皇帝的聲音緩緩傳來,讓原本喧鬧不休的承明殿瞬間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全都集中到了皇帝身上。此時的墨北歡才忽然心頭一震,轉而看了一眼柳橙,卻發現後者已經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默然的搖了搖頭。
“老三有說過戰馬的交易數量問題嗎?”皇帝隻是掃了一眼柳橙,然後慢條斯理道:“老五說說看,你是怎麽知道這事的?朕的手上可沒收到老三送來的奏報。”
“這,這是——”墨北歡目光一掃柳生,發現對方一如既往的低頭不語,似乎根本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頓時一陣語塞。
“參與談判的除了阿史那畢忠,就隻有老三和柳生兩人,告訴朕,你不會是從老三嘴裏聽到的吧?”皇帝眼睛盯著墨北歡,緩緩道:“還是柳生泄露了談判內容,好找你邀功請賞呢?跟朕說說看,你打算給柳生封個什麽官啊?”
“皇兄誤會了,臣弟哪有那個資格對朝臣封官許願?這一切都是誤會。”墨北歡臉色一白,咬了咬牙道:“臣弟隻是擔心王兄被突厥人欺騙,所以才——”
“那你說的兩萬匹戰馬的數量到底是從何而來?”皇帝很顯然是不打算讓墨北歡就這麽容易就輕鬆過關,所以緊追不放道:“朕都不知道老三談了個兩萬匹的數量,你是怎麽知道的?”
“怎麽?剛剛說老三的時候義正言辭,怎麽到現在就結巴了?”皇帝臉色逐漸開始了變化,冷眼一掃其他人冷笑道:“還有你們,剛剛不是一個個說的正起勁的嗎?現在呢?怎麽一個個全都變成啞巴了?說啊,這兩萬匹戰馬的數量從何而來?還有,你們什麽時候對朕的軍國大事這麽關心了?一個個是不是都恨不得全都鑽到老三的桌子底下去偷聽啊?朕有說過讓你們過問和親談判的事情嗎?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老五,你帶的頭,今天必須給朕一個交代,說,誰告訴你老三找阿史那畢忠要了兩萬匹戰馬,但是卻隻上報了五千匹?”皇帝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冷,盯著墨北歡不放道:“今天你要是說不出來,朕就讓你去養馬去!反正不管是五千匹還是兩萬匹,戰馬一回來都缺個養馬的官!”
“是,是柳生!”墨北歡幾乎是一字一頓,每說一個字都需要極大的力氣,一句話說完,臉色都變得慘白無比,甚至於連看一眼柳橙都無法做到。
“柳生!”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而似笑非笑開口道:“朕倒是忘了,柳生現如今也位列朝堂,和中書令一樣了。也罷,柳生,你說燕王所言是不是真的啊?當真是你,泄露了和親談判的機密嗎?”
“啟稟陛下,微臣沒有。”此時柳生才算是第一次開口,而這一句話直接讓所有人驚呼出聲,目光也一瞬間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隻不過此時的他卻旁若無人道:“微臣奉命協助寧王參與和親談判,全程見證所有細節,寧王和阿史那畢忠並未就戰馬供應交易一事達成最後協議,是以,未曾上報陛下。”
整個承明殿內安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能清晰可聞,隻有他的話不斷回蕩在所有人耳邊,猶如一記驚雷一般炸響。
“你敢兩麵三刀,我宰了你!”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後,墨北庭才猛然間跳了起來,上前一把抓住柳生的衣領怒喝道:“難道此前的那張紙條不是你送出來的?你敢欺騙本王,我看你是在找死!”
“什麽紙條?這是承明殿,定王說話可得憑證據!”柳生臉色慘白,似乎是有些驚慌失措,但是這顫抖的話卻提醒了墨北庭,後者幾乎是慌不迭的開始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但是一瞬間卻逮住了。
“還真有紙條啊?我來看看寫了什麽!”張建幀晃悠悠的從一旁走了上來,一把搶過墨北庭手中的紙條,但是隨即卻攤開了手笑道:“定王這是在說笑嗎?這上麵什麽字都沒有啊?”
“什麽字都沒有?”這一下所有人全都圍了上來,整個承明殿內秩序開始大亂,柳生瞬間被擠了出來,但是他的臉色卻一瞬間也跟著變得有些驚恐起來,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墨南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