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得意忘形（下）

  “五王兄，你是什麽意思？”墨南湘一拍案幾，瞪著墨北歡冷笑道：“你自己搞清楚這是什麽場合，自己說的話會不會被皇兄聽到！阿史那親王說的是效忠陛下，如今誰是我大晉的皇帝陛下？還不是你墨北歡！”


  “南湘你生什麽氣？老五不過是一時口誤，就算是說錯了那又如何？”墨北庭斜著眼睛掃了一眼墨南湘，冷笑連連道：“阿史那親王是外人，他又不知道我朝的事——”


  “既然阿史那親王不知道我朝的事，那燕王殿下，你又在說什麽？”墨北庭一句話沒說完，忽然停住了，張大了嘴巴看了看墨北歡，似乎有些後悔，但是墨南湘卻絲毫不給他留麵子，冷笑道：“那就你們自己想想怎麽和皇兄解釋吧。”


  “解釋什麽？本王行的正坐得直，就算是一時口誤，皇兄會明白的。”墨北歡目光一掃墨北庭之後，有些語塞，但是卻隨即繼續道：“再說，本王又不曾說錯？”


  “南湘，那就如實上報陛下吧，也不用在此間多說什麽。”楚夢溪朝著墨南湘點了點頭，聲音冷冽道：“楚家的宴席，不需要人代我去訓斥客人，燕王殿下若是覺得阿史那親王的話有什麽不妥，請出去說，不要在我麵前礙眼。”


  “大姑娘這是在幫著三王兄說話吧？”墨北歡手中的酒盞剛端起來就再度放下，似乎對於楚夢溪的態度也很不滿，轉而搖頭道：“這裏雖是楚家，但是阿史那親王和三王兄剛剛說的可是朝廷大事，本王不得不開口，以免他們在這裏就把和親的事說完了，那還要議什麽和親？如果是這樣，本王會向皇兄建議，和親一事不能全權交給三王兄負責，至少本王必須要在場。”


  “你想要插手和親之議？”墨南宸目光一冷，看著墨北歡怒道：“就你？你懂什麽和親？你以為國家大事光是靠耍嘴皮子嗎？”


  “我不懂難道你就懂不成？”墨北歡毫不猶豫反唇相譏道：“本王至少不會在私下場合去和談判對手去說大事，而且還是在席麵之上。這是我大晉和突厥的百年大計，容不得如此馬虎！此事斷斷不能再交給你了，本王已經想好了，和親要重新商議。”


  “燕王，你這話說的漂亮！”歐陽嵐這個時候忽然搶在了墨南宸之前，大聲叫好笑道：“一句話就推翻了皇帝陛下的聖命，嗯，這叫什麽來著？越俎代庖？還是打算取而代之啊？”


  “你！”墨北歡被這一頓搶白說的麵紅耳赤，隨即看著歐陽嵐聲音低沉冰冷道：“歐陽少主，此間還沒有你插嘴的份吧？這是我大晉的國事，你在這裏嬉笑怒罵，什麽意思？”


  “那我來說！”楚夢溪目光一掃墨北歡，容顏清冷，一字一頓道：“燕王殿下這麽快就想著當陛下的家了？自己前一刻還說，和親是百年大計，不能在席麵上說，現如今，你又在說什麽？需要我找個人來把你的一言一行都記錄在案，然後公之於眾不成？”


  “本王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阿史那親王和三王兄舉止過於親密，不利於兩族談判。”墨北歡沒辦法想剛才訓斥歐陽嵐那樣反駁楚夢溪，但是這一瞬間他的聲音已經變得非常冷冽，隱隱然的還有一絲不耐的神情浮現而出。


  “墨南宸負責和親談判，那是陛下欽定的。”楚夢溪同樣是目光之中帶著冰寒，冷冷的開口道：“而燕王殿下卻說，你想好了，和親要重新商議，難道不是在代陛下做主嗎？”


  “況且，我不覺得寧王和阿史那親王剛剛所言有什麽不妥。”楚夢溪目光落在墨南宸身上之後，緩緩道：“席間應酬，人情往來，他們二人並無逾矩之意。”


  “倒是燕王你自己，是被人拿到把柄了嗎？”楚夢溪的聲音此時在大廳內回蕩不已，卻沒有一個人插話，隻有她自己徐徐道：“燕王言辭之間，是真把自己放到了九龍禦座之上了吧？國家大事，是為君者，乾綱獨斷。你想好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和陛下的決定有關係嗎？是你自己想當皇帝了，還是得意忘形，覺得自己可以淩駕於大晉皇帝之上了？”


  “夢溪說得好！”墨南宸臉色漲紅，和阿史那畢忠幾乎是一同將目光落到了楚夢溪身上，雖然兩人的想法不一樣，但是此刻楚夢溪開口硬懟墨北歡，卻是幫了他們大忙。


  “所以，你們漢話中不是有個什麽詞來著，叫做得意莫忘形，後麵叫什麽來著？燕王殿下，你知道嗎？”歐陽嵐屬於臉皮比城牆還要厚的，也隻有他此時能夠硬接各種冷場麵，在墨南宸跟著叫好之後，反而笑嘻嘻的看著墨北歡道：“要不，我明日去問問陛下這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郡主，小王是魯莽之輩，說話粗魯，不知禮節，但是對於郡主名聲素有耳聞。”歐陽嵐一句話懟的墨北歡不說話之後，阿史那畢忠端著酒盞站起身來，看著楚夢溪帶著一絲期待道：“此次和親之後，小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郡主能在日後稍稍照拂一二阿史那雲，這孩子您也看到了，脾氣不好，而且也有點不識時務。小王唯恐日後她會意氣用事，被人蠱惑，從而犯下大錯。郡主日後若是發現她有行為不端之處，還請及時指正，該打就打，該罰就罰。我阿史那畢忠代表阿史那王族鄭重表示，隻要是郡主出手，即便是處置了阿史那雲，我族上下也絕無怨言。”


  阿史那畢忠說完之後是鄭重行禮，這一番對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他是看得明白，連他這種人身處其中都是膽寒不已。這種暗地裏的廝殺即便是他也是難以把握，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參與。但是在如今阿史那雲和親賜婚給墨北庭之後，隻怕是難以獨善其身。所以想來想去，阿史那畢忠隻想到了這一個辦法，提前和楚夢溪說好，如此一來，或許還可以保住阿史那雲一命。畢竟後者的那種脾氣和性子，她是再了解不過了。


  “親王好盤算，夢溪佩服！期望東嶼公主也能如你一般想法。”楚夢溪目光一掃墨北庭，微微點頭，對於阿史那畢忠的心思，她清楚得很，對方不願意參與這種皇族爭鬥，除了兩族實力差距太大，突厥沒有本錢介入之外，更多的隻怕也是為了阿史那雲考慮，即便是在賜婚墨北庭之後，對方依舊知道，自己手中的鳳至令牌和墨南湘掌控的內獄，才是懸掛在所有皇室女眷頭頂的利劍。此時開口示弱，反而能夠為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爭取一絲機會。


  不過阿史那畢忠的這番苦心楚夢溪能夠認同，卻並不代表墨北庭能夠看得下去，所以幾乎是楚夢溪開口的瞬間，他的脾氣也跟著起來了，一下子站起身來看著阿史那畢忠冷笑道：“阿史那親王這是看不起本王不成？倘若你覺得本王連自己的王妃都護不住的話，那盡可和皇兄說一聲，另選他人就是，本王可不是求著要娶你們草原公主。”


  “不對吧？我記得當初是你主動上書陛下的，說是東嶼公主美若天仙，才情絕豔，南下和親，一片苦心，所以才生仰慕之情，主動上書，求娶公主的吧？”墨北庭的話讓阿史那畢忠猶如看白癡一般看了他一眼，但是不等他開口，歐陽嵐在一旁就直接插嘴道：“你的上書奏報毒聖妹妹，不對，是郡主和長公主都看過，還誇你在徐州幾年，文采進步不小呢。”


  “胡說八道，本王何時上過這樣的奏報——”墨北庭隨口否認，但是隨即又梗著脖子道：“就算是本王此前是這麽說的，現在反悔了成不成？”


  “成不成你問我我怎麽知道？你該去問問燕王，問問他反悔成不成。”歐陽嵐撇了撇嘴道：“我在西域的時候，那些小國的國王王子什麽的，都知道一諾千金。怎麽到了大晉還能碰到你這麽個，對了，你也算個王子吧？”


  “歐陽少主，你這是在嘲諷我大晉皇族嗎？”墨北歡臉色漆黑，語氣也變得極為不善，不過好像怒氣並不是對歐陽嵐發的，以至於說話的時候，目光也沒有落在對方身上。


  “若是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別人難道連句嘲諷的話都不能說嗎？”墨南宸冷笑道：“要我說，人在做天在看，老四要是不願意，趁著現在還能反悔，明日一早隨我去承明殿，上書皇兄。”


  “我看不用改了吧？”墨北歡眉眼一挑，目光泛寒，盯著墨南宸道：“四王兄若是自己有想法，自己就可以去承明殿了，用不著三王兄你來越俎代庖！況且，本王倒是覺得，定王和東嶼公主是佳偶天成，就算是有些小誤會，日後還是可以慢慢彌補。”


  “你覺得？”墨南宸冷然一笑，緩緩站起身來道：“凡事最好不要你覺得，否則的話，自己覺得多了，遲早都以為天底下的事都是靠一句你覺得就能解決的。”


  “說的是！”楚夢溪端起酒盞，朝著阿史那畢忠示意道：“阿史那親王放心，你的話我記住了，東嶼公主，我會幫你照管，想來，她遲早都會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