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流水落花
“夢溪,我給你帶了養神茶,以後就喝這個吧。”楚家的風波在隨後逐漸消散,伴隨著常琳軍逐漸撤離,長郅坊陷入了平靜,雖然百姓依舊沒有見到楚夢溪的身影,但是在隨後青青也出現在眾人跟前後,疑慮開始漸去。
“我是大夫,你給我帶什麽養神茶?”楚夢溪捏了捏眉心,看著慕雨柔端過來的茶盞,語氣微微有些苦澀,不過隨即看了外麵一眼,轉而道:“出什麽事了?”
“因為擅自出兵進入城內,常衡被皇帝責罰了一頓,不過算是小懲大誡吧,也沒多說什麽。你以後讓他注意點,畢竟聖心難測,不是每一次陛下都能容忍。”慕雨柔看了對方一眼,有些試探著開口道:“隻是寧王和燕王這對兄弟,這一次被罰的不輕——”
“你怎麽看?”慕雨柔見到楚夢溪沒多大反應,頓時坐在她身邊,目光之中帶著一絲奇異的光澤緩緩開口道:“聞聽你服下了千秋散後生死不知,燕王趁機鼓動百姓衝擊常琳軍防線,差點釀成大禍,軍前對峙,常衡連戰鼓都搬了出來,要不是陛下聖旨來得及時,京城一場廝殺是在所難免。”
“他是想看我到底死了沒有,好見機行事。”楚夢溪聲音清冷,如往日一般不起波瀾,端著茶盞也沒有動靜,隻是看著外邊的滿院海棠,半晌之後才道:“隻不過可能沒想到,千秋散居然也能被破解,被陛下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
“你這語氣,對他似乎並不關心啊?”慕雨柔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轉而道:“燕王你不關心,那寧王呢?這都好幾天了,你總該能想起點什麽了吧?”
“墨南宸?”楚夢溪喃喃自語,嘴裏念叨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中卻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印象,甚至於這個名字還是別人的提醒,否則她根本沒有任何的記憶。
“你真把他忘了?”慕雨柔看著楚夢溪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迷茫,頓時心頭一震,聲音也變得低沉下來道:“千秋散還有讓人忘記過去的功效嗎?”
“沒有!”楚夢溪搖了搖頭,關於墨南宸,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甚至於這幾日青青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全數告知了她,卻也沒辦法引起她半點聯想,自己的記憶似乎關於他的一切都莫名的消失了一樣。
“好了好了,別想了別想了,鑽牛角尖對身體不好。”看著楚夢溪逐漸皺起的眉頭,慕雨柔急忙打斷了對方的動作,唯恐她再出事,轉而柔聲道:“一切都慢慢來,或許有一天你能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她暗自歎了口氣,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目光一掃旁邊的拐角處,無言的搖了搖頭。那裏,墨南宸的身形悄然一閃,隨後離開了淩雲居。
“國子監的事你多多操心。”楚夢溪也不是個能夠被人開導的性子,所以慕雨柔隻是坐了一會,就起身離開。臨走之前,楚夢溪忽然來了一句,直接讓她原地一愣,隱隱然的似乎覺得哪裏有不對,但是等到她抬頭的時候,卻發現楚夢溪已經坐了下來,眼前,赫然是那個對弈了一半的珍瓏。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能是個頭?”慕雨柔眼中泛起一絲傷感,搖搖晃晃離開的時候,身形也顯得有些顫抖,楚夢溪比起她還足足小了兩歲,但是看著對方的樣子,她卻隻覺得自己比麵對一位前輩壓力還要大。更或者,選擇遺忘墨南宸,對於她來說,才是一種暫時的解脫。
“姑娘,這是海棠花,摘來了。”獨自對弈,一人黑白雙陸,讓秋風吹來之後,衣袂翻飛,迷了雙眼,也亂了心神。風亭之內,一人獨坐不語,拈花拆白,終究是過於寂寥,也過於清冷。
“後日便是金明池馬球會了,姑娘要不要參加?”瑤姬將海棠花放在了一邊,見到楚夢溪沒有反應,頓時坐在一邊低聲道:“去走走看看,或許對身體更好。”
“讓夢渺和青青準備準備吧,去看看。”微微抬頭,似乎有些不忍心打斷瑤姬的話,楚夢溪點了點頭,隨後道:“差人通知國子監,讓諸學子也一同參加,著常琳軍沿途接應護送。”
“姑娘你這是恢複過來了?”一貫的清冷,加上條理清晰的話語,讓瑤姬微微有些詫異,甚至於眉宇之間還有一絲喜色泛起,似她這種性子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喜道:“這真是太好了。”
“我本來就沒事。”楚夢溪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擺弄了一下海棠花後繼續道:“去一趟長公主府,讓她多注意點,不是說墨北庭回來了嗎?讓她去看看。”
“姑娘,我們要不要去?”瑤姬本來還想問這件事,但是隨即想了想之後還是暗自將這句話給咽了下去,讓青青和楚夢渺準備,或許,對方也會跟過去看看。
“這件事少主在做,不用勞煩長公主了。”所以瑤姬主動換了個話題笑道:“長公主如今應該是在寧王府,早晨還從宮裏邊帶過去幾個穩婆,說是喜兒就在這幾日了。”
“和墨南宸很熟悉嗎?”楚夢溪隻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似乎心頭的某個地方被觸動到了,聲音不自覺的帶著一絲冷冽道:“寧王府生孩子,我們去做什麽?”
“姑娘,你是不想聽到寧王的事情?”瑤姬試探著低聲道:“過去的事您是不願想起還是不想去想起來?”
“想不起來了。”楚夢溪聲音微微一頓,語氣在瑤姬聽來有著一種莫名的辛酸道:“這沒有什麽區別,也許以前發生了很多事,隻是現在不記得了,也不想再去回憶,空空蕩蕩的也好,少了記憶,也就少了煩惱。”
“瑤姬你看到了嗎?”楚夢溪將手中的海棠花瓣扔了出去,落英不斷,飛雪飄零,流水曲觴,圍繞著小小的風亭不停地打轉,最終流向遠方,不知所蹤。
“花自飄零水自流。”或許是印證了她的名字,楚夢溪很喜歡溪流,不論是以前的清溪院,還是楚家的淩雲居,門前都是流水淙淙,晝夜不斷。原本點綴了滿園春色的活水,在如今,卻讓瑤姬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傷感,和這秋來的涼意一樣。
“我隻覺得現在也很好。”楚夢溪回過頭來,見到瑤姬呆呆地看著自己,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雖然一閃而逝,但是那一瞬間,瑤姬卻分明看到了一絲黯然的神傷。不過不等她開口,楚夢溪就已經回頭道:“如今殘花已落,秋水分流,記不記得,也不那麽重要,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在這裏,也很好。”
“家裏的海棠花還很多,我再去采一點。”花瓣飛舞,飄飄搖搖,點綴在流水上空,不斷在眼前飛過之後,瑤姬身形一躍,開始在海棠花之間穿梭不斷,時不時的還會回到楚夢溪跟前,帶回來點點暈紅。
獨坐廊前,麵對著流水從眼前而過,楚夢溪的心思逐漸恢複了平靜,也不再去想墨南宸的事情,隻是久違的放開心懷,將瑤姬采來的海棠花,一片片扔出,順著溪流,飄向遠方。
水裏,時不時竄起的魚群,在追逐著飛雪飄零的花瓣嬉戲,雖然打破了此間的靜謐,卻也帶來了一絲久違的生氣,讓這裏不至於太過冷清,太過寂寥。
逐漸的,楚夢溪臉上的笑意多了起來,沒有清冷的氣息,久違的出現了一絲溫暖和煦,和往日裏大不相同。
“走吧,別去打擾姐姐了。”這一幕也讓遠處的青青和楚夢渺看在眼裏,兩人倒是沒那麽多心思,攜手離開的時候,楚夢渺對於楚夢溪將墨南宸忘了這件事還很高興,隻是有些擔心楚夢溪的身體,轉而邊走邊道:“姐姐的身體不會出問題吧?”
“九劫丹的藥力還沒有消散,姐姐體內生機旺盛,連情毒花都能反映出來,但是想來不會有問題。”青青回頭看了一眼楚夢溪的背影,細長的眉毛閃動了兩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所以說話的功夫,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道:“藥力消散之後,可能就恢複正常了。”
“恢複正常?”楚夢渺微微一愣,不過不等她開口,青青就拉著她邊走邊笑道:“小姐姐要不要去參加金明池馬球會?我早晨還看到歐陽少主拿著馬球杆在練習馬球呢?我們也組隊上場吧?”
“你學會啦?”楚夢渺被這忽然而來的話語說的也沒心思去理會她剛才的話了,轉而忽然臉色一紅道:“我可以試試,就是好多年不打了,所以也不知道還會不會。”
“不會可以讓歐陽少主教你啊,他學得快。”青青嘻嘻一笑道:“人家還托瑤姬姐姐旁敲側擊的問姐姐要不要帶你去呢。”
“他打聽我去不去做什麽?”楚夢渺捏著裙擺,臉色紅紅,隨手將海棠花也扔進了溪流,看著打著漩渦一路往前的花瓣,幽幽道:“我又不能去白駝山——”
“嘻嘻,看起來,小姐姐確實喜歡歐陽少主嘛。”青青捂著嘴角笑道:“不過你放心啊,姐姐知道的,你看她也沒說什麽。歐陽少主雖然看起來隨隨意意,但是心思還是很好的。至少比起王爺,沒有那麽多的煩心事,不用操心將來有人欺負你。”
“你覺得他好,你怎麽不跟他好?”楚夢渺啐了一口之後,忽然歎了口氣,拉著青青坐在旁邊的門檻上搖頭道:“長姐將來怎麽辦?母親昨日還跟我說,雖然很恨寧王,但是終究不能耽誤長姐的幸福,可是現在她把寧王給忘了,總不能嫁給那個燕王吧?我不喜歡他,擔心他將來會負了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