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左遷右

  “幾位大相公，陛下有旨，刑部左侍郎韓誌毅整頓刑部不力，清理積年陳案頗多而力所不逮，著即左遷刑部左侍郎為右侍郎。”鄭大監一大早就急匆匆來到中書省，隻是一句話就直接讓柳橙等人瞬間皺起了眉頭。


  “大監留步。”鄭大監幾乎是一句話說完之後就打算離開，見到柳橙叫住自己之後頓時搖頭笑道：“諸位別愣著了，陛下說了，讓中書省立即頒布命令，不要遲疑了。”


  “大監且慢，如今韓誌毅被貶為右侍郎，那刑部政務交由何人處置陛下可有吩咐？”柳橙身邊，剛剛帶著大堆的禮部典籍進來的陳玄禮急忙問道：“陛下也說了，刑部積年陳案頗多，但是韓誌毅卻力有不逮，總要找個人主理才是啊。”


  “刑部尚書出缺，按照慣例，刑部之內，不是誰的官階大誰負責嗎？”鄭大監仿佛早就知道有人會這麽問，所以擺了擺手，隻說了一句話之後就匆匆離開，沒再理會眾人。


  “誰的官階大？”這句話讓柳橙念叨幾句之後轉而搖頭道：“李成儒被處置之後，刑部兩個侍郎也奪職下獄，韓誌毅還是剛剛提拔上來的，如今——”


  “陛下的意思是，刑部還是韓誌毅負責？”陳玄禮瞪著大眼睛，看了看柳橙道：“如今刑部就一個侍郎，這左侍郎和右侍郎有什麽區別？陛下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意思你還看不出來嗎？陛下動手了。”柳橙歎了口氣，轉而道：“這是要做出一個姿態，給於家一個說法，但是卻不願意得罪國子監那位。”


  “那我們就不要管了，坐山觀虎鬥？”陳玄禮張大了嘴巴，看了一眼柳橙點頭道：“如此也好，於家衝在前麵，總比我等直麵那位的手段要好。”


  中書省內眾人很快做出了決定，以至於這件事顯得波瀾不驚，甚至於連下發到刑部的命令都很平平無奇。但是消息在隨後傳出，伴隨著歐陽嵐和墨南宸坐到國子監之後，卻引起了楚夢溪的沉默不語。


  “毒聖妹妹在想於瑾的反應嗎？”歐陽嵐嗬嗬一笑道：“其實我更想看看於氏的反應，算算日子，這絕情散也該到了發作的時候了。猜猜看，若是於瑾看到於氏大變樣，會不會轉過頭來去求韓誌毅？”


  “你想看絕情散發作的症狀？”楚夢溪轉而看了一眼對方，悠然點頭道：“也是，絕情散比之萬年青玉落還要神奇莫測，便是毒聖一門，有記載以來，也隻出過這一次實物丹藥。”


  “我來想想辦法，看看怎麽去探查一下於氏。”歐陽嵐樂的手舞足蹈，酒壺差點都拿不穩，轉而笑道：“於家如今住在天勝坊，距離長郅坊不遠，今晚我摸進去看看再說，若有情況再來叫你。”


  “夢溪，現在不用理會嗎？”墨南宸見到歐陽嵐和楚夢溪隻顧著說絕情散，絲毫沒有理會皇帝的這道命令即將帶來的朝局變化，頓時有些擔憂道：“這左遷右，看起來變化不大，但是對於於瑾來說，隻怕未必——”


  “未必什麽？”楚夢溪看了一眼對方，神色不動道：“於瑾有沒有反應不重要，他若是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那麽迎接他的，就是來自皇權的打壓。這件事我們不出手，等著。”


  “對，就是等著。”墨南宸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歐陽嵐卻一把拉住對方笑道：“讓你來是有另外的事情的，不要操心你皇兄了，他比你聰明，不對，是比你隱現。於瑾這個時候敢得罪皇帝，攪了他好事，反倒不用我們出手了。”


  “你和常大哥秘密派人去關中，貼身護衛忠順老王爺，若是遷延日久，隻恐關中有變。”楚夢溪打斷了歐陽嵐的話，轉而沉吟半晌道：“此事一旦拉開架勢，於瑾和我們一樣，選擇的餘地就不多了。”


  墨南宸神色一驚，也顧不得其他，急匆匆離開國子監，韓誌毅的事情他從頭到尾都一清二楚，於瑾在京城尚且敢動手，那麽在關中他的地盤隻怕是更加肆無忌憚。這種時候也隻有盡早安排，才不會讓他得逞。


  “你真覺得，於瑾會對忠順老頭出手嗎？”歐陽嵐沒有跟著離開，反而捏著下巴搖頭道：“如果按照時間計算的話，他應該是就沒這個心思了，一旦於氏病發，他隻會將矛頭對準你和韓誌毅。韓誌毅那邊算是安排妥當了，吃了一次虧之後他應該沒膽子再去韓府。但是我想他肯定會來找你和寧王，畢竟於氏被抓，他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不是正好嗎？皇帝出手，自然不會就此草草結束。”楚夢溪隻看了一眼對方，直接惹得歐陽嵐瞬間一聲怪叫。


  “毒聖妹妹，沒有你這麽算計的，你什麽時候想到這一層的？”歐陽嵐連退幾步之後苦笑道：“我要是皇帝的話，我指定不會和你做交易，太虧了這個。”


  “虧嗎？”楚夢溪微微搖頭，轉而聲音清冷無比，甚至於帶著一絲遺憾道：“我把刀收了回來，若是不收回一點利錢，那不是太對不起皇帝來的這一趟嗎？”


  “那你等我消息。”歐陽嵐深深地點了點頭，隨即快速離開。楚夢溪把一切都算的如此精確，自然在他負責的這一環上，就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這種設謀定計必須嚴絲合縫，如此才能入行雲流水一般，水到渠成，讓人根本無法找到破綻。


  可以說這個時候，隻要於氏的絕情散按時發作，那麽於瑾最後的退路也會被徹底阻斷，到時候對方除非要撕破臉皮對抗皇權，否則的話就無路可走。


  國子監內，一切都在如往常一般，琅琅的讀書聲遮蔽住所有的痕跡，但是在外麵，雖然柳橙等人做好了決定，但是皇帝的這一手卻還是掀起了一股風聲。


  “陛下，朝中有人上書了。”傍晚時分，鄭大監接連將三四份奏報送到了皇帝跟前，臉色有些難看道：“這還有人為了韓誌毅的事情說三道四。”


  “哼。”皇帝隻看了幾眼，隨即冷哼一聲道：“這些鼠目寸光之輩，留在朝堂之上不是丟朕的臉麵嗎？把這些東西扔到中書省，讓柳橙這個老東西看著辦。”


  “陛下，是否有些急躁了？”鄭大監急忙搖頭道：“現如今於瑾尚未有動作，陛下就急匆匆出手，容易讓他產生誤會——”


  “到底朕是君，還是他是君？”皇帝一甩袖子冷笑道：“這大晉天下還沒有輪到他來做主，你馬上去，告訴柳橙，讓他自己看著辦。”


  急匆匆的命令在隨後火速送到了中書省，柳橙此時已經下朝，但是鄭大監卻一刻沒有停留，緊急出宮，帶著禦林軍直奔柳橙的府邸，硬生生的將奏報遞到了他手上。


  “陛下沒說怎麽處置嗎？”柳橙的這個馬虎眼在鄭大監那裏根本沒打過去就被頂了回來，後者此時帶著一絲急切道：“中書令，這都什麽時候了，陛下指名道姓讓您去看著辦，這會子可不能再出紕漏了，否則的話雷霆之怒，隻怕是無人能擋啊。”


  “可是這裏邊可是還有陳國公家的侄子啊。”柳橙試探著問道：“大監應該還記得這個陳怡是誰吧？”


  “他娶了景家的女兒。”柳橙低聲道：“景家家主當代家主景浩馬上就要進京了，這個時候若是動了陳怡，不是跟景家唱對台戲嗎？老夫這怎麽做人？”


  “那你的意思，咱家將這幾份奏報送到禦史台，或者刑部大理寺？”鄭大監斜著眼睛掃了一眼柳橙，語氣變冷道：“真要到了這三個地方，景家還能回得來嗎？”


  “老夫再想想吧！”柳橙苦著臉的樣子似乎不願意接手，但是鄭大監卻沒有再給他機會，轉而道：“中書令是打算讓咱家帶著這句話回宮複命嗎？陛下可是還在等著你呢。”


  “老夫馬上召集其他人，連夜拿出個章程來，明早報到承明殿。”柳橙被逼急了之後隻得開口，但是鄭大監卻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之後才開口道：“咱家的任務完成了，剩下的中書令自個去跟陛下稟報吧。”


  “父親，這該怎麽辦？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柳橙身後，兒子柳生上前翻了翻這幾份奏報之後有點疑惑道：“處置這幾個人也不是什麽難事，他們自己撞到了陛下的刀口上，父親大可以打著陛下的旗號來就是，何必如此大傷腦筋？”


  “你不懂！”柳橙歎了口氣之後搖頭道：“這是在試探，這幾個人不是看不清楚形勢，而是在試探陛下的底線，如今陛下將事情交給為父，那也是試探。為父隻要出手，不管是打著什麽旗號，結果不重要，過程和立場才最重要。有人在看著，而且還不止一雙眼睛。如今這個時候，為父稍有不慎，柳家就要大禍臨頭了。我謹慎了一輩子，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老馬失蹄，連累你們。”


  “那該怎麽辦？”柳生沒了主意，這種層次的角逐很顯然不是他所能參與的，不過在他的目光看向柳橙的時候，後者卻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而急匆匆出門，甚至於連他的呼喊聲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