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風起
“王妃，大理寺那邊送來消息說，王若弗想見你。”瑤姬走到楚夢溪身邊的時候，後者也幾乎是在一瞬間抬頭，看著遠處擺動的樹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深深地歎了口氣。
“瑤姬，起風了。”半晌之後，當她伸出左右，在眼前劃過，擋住自己的視線，看著從指縫中透過來的陽光，微微自語：“等閑殘紅逐日飛，不理煙柳竟西陲，憑欄未語魂相望，無語垂淚故人歸。”
“王妃在想家人嗎？”瑤姬上前扶著她低聲道：“聽著這詩，有些淒涼。如今這京城多風雨，但是一切都在王妃的掌控之中，不該如此傷感自苦的。”
“好，我知道了。”楚夢溪微微一笑，她和瑤姬是越來越投緣了，對方的那種如水一般的性子每每都能在心情低落的時候，重新喚醒自己。
“你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我們去大理寺。”結果對方遞過來的衣服披在身上之後，楚夢溪似乎才想起來對方剛剛說的話，轉而點了點頭道：“王若弗的事該了了。”
“好。”瑤姬微微一笑，楚夢溪的這種淡然的處事態度在任何時候都能給人以足夠的信心，這外麵圍繞著應天府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不會有人注意到，淩雲居內，這雙清澈雙眸，猶如明月一般，照亮了這猶如迷霧一般的京城局勢。
京城風起，猶如這已經漸漸入秋的天氣一般，顯得有些肅殺，以至於楚夢溪雖然身處淩雲居內，卻依舊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轉而在楚夢渺走進來的時候，無言的搖了搖頭。
“長姐，青青帶著女子學院的人去義善堂了，我也想去。”楚夢渺對於楚夢溪始終有一絲畏懼，即使如今對方臉色和緩，她站在一旁還是顯得有些局促，不過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眼神之中卻帶著一絲複雜的神色。
“你也想學醫？”楚夢溪偶一抬頭，見到對方這幅樣子之後，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不少，轉而點頭道：“是二嬸嬸的主意？”
“母親的意思是，國子監女子就算是入學，也無多大前途，總不能和男子一般去出去做官吧？”楚夢渺蹲在楚夢溪跟前，有些試探著道：“所以還不如學些醫術傍身，將來——”
“她終究還是不放心啊！”楚夢溪歎了口氣，無言的搖了搖頭，也一句話說的楚夢渺臉色一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了半晌之後不敢再去看對方，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
“你若是不想去國子監，那就不要去了，留在家裏幫著青青，她如今的本事也很好了，可以教教你。”看著對方這個樣子，楚夢溪沒有去強求，冷氏本身就對她耿耿於懷，再加上如今國子監剛剛發生變故，也難怪對方會讓楚夢渺來試探自己。
“長姐莫要誤會母親，她隻是不太清楚國子監內發生的事情。”楚夢渺生怕對方會誤會自己，所以連連搖頭道：“等我回去就勸勸她，其實母親對長姐還是很看重的。”
“你留在家裏就多學著掌家吧。”楚夢溪看了一眼對方，心頭一動，緩緩開口道：“這些將來都會用得上的，不管外麵風雨如何，楚家，總歸是不能散了。”
這句話說得楚夢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雲，但是看對方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生氣，但是隱隱然的，她卻本能的感受到了楚夢溪心情出現了變化，卻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隻得起身泱泱而去。
如此一來，淩雲居內就隻剩下楚夢溪一人獨自靠著扶攔，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這個時候也沒人敢走進淩雲居去打擾到她。在楚家所有人的眼中，淩雲居除了瑤姬這一個貼身女使，其他人無事基本上不會走進這繡樓，這位當家的大姑娘，更是往往在扶攔處一坐就是一整天。
“秋風知寒意，無事惹凡塵。晨軒起舊事，遲早換人心。”幽幽的聲音響起之後，她自己反倒是精神好了不少，似乎也沒將楚夢渺剛剛說的事放在心上，臉上也久違的浮現出一絲笑意。
“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紅林被我叫了回來，等到宵禁之後，就開始護送王妃前往大理寺。”瑤姬辦好一切之後匆匆回來，見到楚夢溪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也跟著笑道：“王妃想到什麽了？怎麽笑起來了？”
“確實想到了一點事情。”楚夢溪點了點頭，拉著對方坐在自己身邊，轉而點頭道：“我打算近期將家中事務交給夢渺，你回頭告訴一下下人，除了淩雲居和紅林他們這些護衛，其他的事都移交給她。”
“王妃這是讓四姑娘學著掌家嗎？”瑤姬一愣，隨即似有所悟，轉而笑道：“四姑娘比青青還要大一點，也是到了快議親的年紀了。學著掌家，以後嫁了人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我是打算將楚家交給她。”楚夢溪搖了搖頭，神色幽幽道：“以後國子監就不要讓她過去了，再去找個先生過來教授五經算術。”
“五經算術若是隻是掌家所需，倒也不需要多高明的先生。”瑤姬點了點頭，她是接替月兒幫著楚夢溪掌家的，而且身為她的貼身女使，不光家裏的事情需要她去傳達，國子監事情也是一樣。
“既然風起了，那就起大一點吧。”楚夢溪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甚至於在隨後連慕雨柔過來告知緊張施工之後，國子監被毀的房舍大體恢複過來的事情都沒有理會，而是直接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看起來她今天的心情挺好的啊。”慕雨柔神色有些疲憊，這些天她一直盯著工程，甚至於將自家的人都調過去幫忙，才匆匆忙完這一切，此時靠在軟榻之上，看著楚夢溪沒什麽動靜之後忽然來了點好奇心，拉著瑤姬低聲問道：“是不是快要有進展了？”
“確實快有進展了，但是王妃好像並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心情變好。”瑤姬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將楚夢渺無法再去兼職教授五經算術的事情告知了對方。
“那確實是起風了。”慕雨柔似乎聽出了這番話的弦外之音，轉而點了點頭：“不過這風——”
“風不僅僅在外麵刮起來了，家裏也是一樣。”楚夢溪接過了話茬，轉而也沒在獨自沉思，而是走了過來，搖了搖頭大：“看起來這不是人為，便是天意如此。”
“你也不要去責怪夢渺，冷氏本就是小門小戶出身，沒見過這種大風大浪，自然是看不穿這其中的意思。而且夢渺若是就此退出的話，不也是你之所願嗎？”慕雨柔知道對方的意思，所以徐徐道：“就此楚家一分為二，就算是將來有什麽不測，至少還能保住一支，免你後顧之憂。”
“你在慕家也是這麽安排的嗎？”楚夢溪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點頭道：“所以你讓慕家剩下的族人遷回原籍了？”
“我是想帶著慕家逆風翻盤，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家族傳承，總要有人去做，所以我也沒有阻止他們。遷回原籍，退出京城的角逐，那麽自然可保平安，至於權勢富貴，其實和他們關係也不大了。”慕雨柔笑道：“所以夢渺和冷氏的做法也無可厚非，隻不過楚家畢竟不是慕家，你們也無法遷回揚州，處在風口浪尖之上，身負天下人所望，能有一條退路，其實你該慶幸才是。”
“昔日我從寧王府出來，得知家族覆滅，我也不曾想過夢渺她們能夠殘存，所以心無顧忌。”慕家雖然沒落，但是終究是世家一員，這種保存家族的辦法比起楚家要多得多。而且如對方所言，楚家是注定沒有什麽退路的，這個時候如果將楚夢渺剝離出來的話，那麽於她而言確實是一件好事。
“這些事情你自己不是想清楚了嗎？怎麽還是心事重重的？”慕雨柔看到對方的臉色沒有什麽變化，頓時好奇道：“雖然起風了，但是對你而言，卻不算什麽吧？”
“你倒是對我很有信心啊？”楚夢溪微微一笑，伸手掏出一個玉瓶遞給對方之後柔聲道：“這是金玉丹，留著吧，這幾日太累了，別真起風了，沒吹倒別人，倒是把你吹倒下去了。”
“不會的。”慕雨柔將金玉丹收起來之後笑道：“你打算這一次吹倒多少人？我從外邊進來的時候，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盯著應天府，寧王這回算是徹底出了風頭了，光是今天早上已經處置了十幾個紈絝子弟，豪門世家是一片哀鴻，牽扯的時間越長，動靜隻怕也就越大，這股風也就吹得越快。”
“不會的，世家不會坐視不理的，反擊很快就要來了，就要看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了。”楚夢溪沒管這件事，有歐陽嵐在墨南宸身邊，一時半會的，世家就算是想反擊，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更何況，隻要對方反擊，那麽牽扯的動靜也必然會越來越大，也就是她出手的機會。
不過對於慕雨柔說的另外一件事，此時的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而一瞬間抬頭，目光也逐漸變得更加清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