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李家反撲

  “啟稟陛下，並州王家參與人蠱之禍，罪孽深重，請陛下立即責令大理寺訊問王家家主，並州大都督王城，為皇長子和京城死難百姓討回公道。”承明殿內，柳橙幾乎是一字一頓將這段話講完，渾身一鬆之下，差點沒站穩身形，似乎這幾句話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老東西，你倒是難得立場分明啊。說吧，這份奏報當真是你自己寫的？”柳橙開頭之後，幾乎是滿朝文武全都跟著上奏，那一瞬間鄭大監手中收上來的奏報疊了厚厚一摞。這也讓皇帝似乎很詫異柳橙的態度，對方往日裏的性子全是和稀泥的架勢，但是如今，卻帶頭上書，一改之前的做派。


  “陛下，微臣手中有一份李家的悔過書，請陛下禦覽。”不過柳橙的這種改變很明顯是下定了所有的決心，一旦開口，就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雖然皇帝的話明顯就是在告訴他，這份奏報他並不相信是他的手筆，但是卻置若罔聞，再度掏出一份條陳，遞了上來道：“自從李威出事，並州李家家主李明浩就立即趕赴京城，委托微臣上書陛下，將有關於王家參與人蠱之禍的所有罪證全部呈上，請陛下懲辦王城。”


  “李明浩入京了？為何不親自來見朕？”皇帝沒有看這份奏報，隻是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搖頭道：“老東西，那李明浩就跟你說了這些嗎？”


  “就，就這些！”皇帝的話語中似乎透露著一絲懷疑，直接將這份奏報扔在禦案上，轉而道：“朕會交代大理寺去辦的，一樁樁一件件，不會冤枉了任何人，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凶手。否則，這十幾萬死難的百姓，長瑾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陛下，您不看看嗎？”柳橙和身邊的張懷甲對視一眼之後，同時開口詢問，但是隨即又都閉上了嘴巴。這種整齊的動作和話語，倒是讓皇帝嗬嗬一笑，似有所悟道：“一個是中書令，一個是吏部尚書，你們兩個還有話要說？”


  “好了，不想說就不說，一切，都等大理寺查明之後再辦吧。”皇帝擺了擺手，也沒有難為臉色大變的兩人，但是話語中的意思卻很明顯，對於這份奏報，他似乎並不滿意。


  “中書令，我們是不是該接著上奏？”廷議結束的時候，張懷甲朝著陳騫使了個眼色，讓對方離開之後，自己拉著柳橙邊走邊道：“不然的話，這接下來的事也開不了頭啊！”


  “陛下把事情都推到了張建幀頭上，如此我們也這麽辦！”柳橙咬了咬牙，隨即朝著對方點頭道：“讓李明浩出手，他要真想救自己的兒子一家，就該自己上，陛下剛剛那句話你沒聽明白嗎？他也是要讓李明浩挑頭！並州世家出手對付自己人，總比我們要利索一點。”


  兩人此時說話的時候是避開眾人的，故意落在了最後麵，但是沒有注意到的是，身後一道人影卻一閃而過，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此時兩人還不知道的是，大理寺那邊已經發生了另外一件事，並且很快讓這股原本就快速在京城激蕩的暗流迅速變得更加洶湧起來。


  “寺卿，李明浩來了。”柳橙上奏的奏報此時還未送到張建幀手中，但是戴胄將李明浩帶到跟前的時候，他還是快速反應過來，隻不過一掃旁邊的廂房，看了一眼戴胄之後轉而朝著李明浩若有所思道：“李家主打算自首？”


  “張寺卿說錯了，本人打算首告。”李明浩的年紀比張建幀還要大不少，雖然臉色疲憊，但是話語聲卻顯得非常生硬道：“犬子胡鬧，和我並無多大幹係，何來自首一說？”


  “人蠱之禍殃及萬千百姓，更是連累皇長子夭折，參與其中之人，罪惡滔天，民怨極大，李家主以為，李威犯事，你們李家逃得過幹係嗎？”張建幀冷笑道：“這件事就算是陛下想留情，百姓也不會願意。李家主進我大理寺的時候難道沒發現，外麵百姓是如何看待李家的嗎？”


  “張寺卿的意思要對我李家趕盡殺絕不成？”李明浩瞬間臉色陰沉下來，若是旁人說這種話，他肯定是不屑一顧，但是眼前張建幀卻不一樣，執掌大理寺的他是整個大晉朝堂內外所有官員頭頂懸著的利劍，幾乎可以無視任何人的權勢地位。


  “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張建幀搖了搖頭道：“或許李家主覺得自己冤枉了，但是如今情勢如此，就算是本官有心網開一麵，也無可奈何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明浩被這句話給說的臉色鐵青，聲音也變得格外暴虐道：“我李家屢立戰功，於國於民，都素有——”


  “那又能怎樣？”張建幀一拍案幾，轉而看著對方冷笑道：“李家就算是有功於社稷，但是就能借此禍害蒼生百姓嗎？你們有多大的功勞能抵得住這麽大的罪過？本官沒有將你李家九族盡數捉拿送進衛獄，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怎麽的？李家主的意思是自己還以為憑借著這點功勞就可以為所欲為，視國法為無物嗎？”


  幾句話直接說的李明浩拂袖而走，但是張建幀自己卻看著對方的背影也站了起來，轉而搖了搖頭道：“姑娘，你說這李明浩能聽得懂嗎？”


  “不是聽不聽得懂，他是在試探你。”旁邊廂房之內，楚夢溪悄然走了出來，轉而搖頭道：“不過也沒關係，他聽不懂的話，自然會有聽得懂的人去找他。如今京城之內的風聲已經讓各大豪門自顧不暇，這一番話隻要傳出去，有人會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到時候李明浩若是不想看著李家被連根拔起，就隻有一條路可走，而且必須要一條路走到底。”


  他等在這裏，就為了這一件事而來。事實上李明浩進京的時候第一個去找的，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柳橙，而是墨南宸。得到消息的她讓歐陽嵐跟蹤對方，提前到了大理寺進行安排，也因此有了這段對話。


  而很快，在李明浩才出大理寺沒多久，就被張懷甲給找到，傳達出來的意思其實和張建幀這邊差不多。隻不過張建幀說話隱秘，而且一直拿著李威說事，憤怒之下的李明浩沒有想到這些，張懷甲那邊卻明顯不同，皇帝的心思，他們這些重臣是揣摩的最明白了，直接一番話點到了點子上。


  “你是說，陛下意在王家？”李明浩臉色一變，但是隨即疑惑道：“王坤早就被王城給趕出家門，多年未曾和主家有聯絡，就算是王坤有罪，那也牽連不到王家吧？”


  “你怎麽這麽笨？虧你還是當過並州刺史的人。”張懷甲見到旁邊沒有外人，頓時沒好氣道：“王坤有沒有罪大理寺說了算！而且你以為王坤和王家當真沒有牽連？大理寺那邊可是掌握了絕對的證據，你們家那位對王坤是頂禮膜拜，就差磕頭跪地了。一個棄子能值得他如此？你不要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道吧？”


  “這！”李明浩顯得有些為難，但是張懷甲卻沒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直接道：“現在就一條路可走，人蠱之禍的真凶就是王坤和王家，其他人都是嫌犯，李威是被王坤給利用了。非如此，不光是李威會被千刀萬剮，就連你們李家九族也會被盡數誅殺！你自己來京城又不是沒看到這些百姓的怒火到底有多大？光是一個楚家女被行刺，就因為她出手救了這些百姓，結果應天府門口天天被堵得水泄不通，如今裴家那位也被刑部給帶走了，稍不注意，裴家也會被拿下了。”


  “陛下的意思是，讓我並州世家出手，將王家拉下馬？”李明浩看著張懷甲驚疑不定道：“但是如此一來，我李家日後如何在並州立足？”


  “不是你並州世家出手，而是天下世家一起出手，不對，是整個大晉士民百姓所有人。”張懷甲咳嗽一聲之後轉而道：“你要做的就是首告。”


  “首告？”這是李明浩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兩個字，一瞬間臉色一驚，隨即將自己在大理寺內張建幀對他的話和盤托出，轉而道：“這個張建幀是不是也有這個意思？”


  “真不知道當初我怎麽會和你們家結親！”張懷甲沒好氣道：“那個王家還知道在京城設一個天星酒樓打探朝堂消息，你們家這些年不跟自家子嗣聯絡也就算了，打探消息你們也不會嗎？張建幀如今是陛下的人，他自然和陛下一個鼻孔出氣？他跟你說的話，就是陛下的話，懂了嗎？你不開口，那麽人蠱之禍的主謀就是李威，到時候陛下拿你們李家所有人的人頭去平息民怨，你開口，那就換成王家，就這麽簡單！”


  “陸中和已死，大理寺的口供就是證據，沒有人能翻得了案，所以他張建幀說什麽那就是什麽。”見到李明浩沉默不語，張懷甲搖頭道：“他既然這麽跟你開口，那也是存了這份心思，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你幫我遞份奏報，我想見陛下！”李明浩掙紮了好一會，才緩緩讓自己的臉色平息下來，轉而深吸一口氣道：“我李家，不能就此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