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無語凝噎
“殿下，中書省給鴻臚寺轉來一份邊關奏報，陛下禦筆朱批，讓殿下決斷。”寧王府正廳內，忠順老王爺見到墨南宸有些神思不屬，頓時跟著朝外邊張望了幾下，有些奇怪道：“殿下在看什麽？”
“哦，沒什麽，老王爺您剛剛說什麽？邊關奏報？”墨南宸回神之後，有些歉然的看了一眼對方，轉而搖頭道：“讓鴻臚寺出馬，難不成是哪個部族打算前來朝貢？”
“是我們的老對手！”忠順老王爺微微點頭，不過見到墨南宸這副模樣，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轉而起身道：“王爺身子欠安，老夫也不打擾了，煩請殿下傷愈之後來一趟鴻臚寺即可，什麽事也沒殿下的身子重要。”
“老王爺恕罪，本王確實瑣事纏身，等處置完畢，一定立即前往鴻臚寺。”墨南宸強自起身，朝著對方苦笑道：“想來老王爺也知道——”
“王爺如今在朝中氣勢鼎盛，朝中百官有求者日多，殿下應當慎重處之，最好不要結交過甚。就像外邊那些人，一個個都是各有各的小心思，不值得你相交。”忠順老王爺一番話說完之後，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墨南宸，轉而才匆匆離開。
“王爺放心，外邊的那些朝臣已經被南雲趕回去了，聽說是宮裏除了變故，陛下緊急召見百官聚集承明殿。”李十三本身就在外麵等著，在忠順老王爺離開之後，迅速進來將外邊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墨南宸，隨即搖頭道：“南雲臨走之前說，讓王爺不要管這些，他會上報陛下的。”
“蕭家可曾有人留下？”墨南宸想了想之後，轉而皺眉問道：“這幾日外邊都發生了什麽事？為何今日連皇舅也堵在門口？還是因為太醫院的事嗎？”
“蕭家和陸中和過從甚密，所以蕭子成也被大理寺索拿下獄了。”李十三還沒開口，墨南湘就已經從後麵走了過來，朝著對方示意其離開後，轉而朝著墨南宸道：“太妃也被皇兄嗬斥，禁止前來寧王府搗亂，蕭家這才慌了神吧。我聽說蕭皇舅已經緊急派人去找蕭子遠去了。”
“蕭家和陸中和的關係緊密，那也是因為此前我的傷情，皇舅和母妃著什麽急？難不成還怕被陸中和一通亂咬不成？讓蕭子成在大理寺待一段時日也不是什麽壞事，他那個性子就該好好磨一磨。”墨南宸搖了搖頭，帶著一絲不解，但是奇怪的是，卻並沒有繼續追問，似乎是在聽到蕭家暫時沒有太大問題之後，反而選擇了不過問，隻是看著墨南湘之後，目光轉向清溪院的方向，臉色也變得有些複雜。
“南湘，夢溪她，還生氣嗎？”見到墨南湘也沒說話，這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墨南宸隻得憋著氣悶聲開口，隻不過那副表情卻和此前門口訓斥文武百官的樣子截然不同，活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
“王兄啊，你現在知道詢問姐姐她生不生氣，當時也沒見你體諒她一下！”墨南湘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轉而道：“你自己也不想想姐姐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夢溪她，現在回楚家了嗎？”墨南宸臉色有些沉悶，被墨南湘劈頭蓋臉說了一頓之後，才麵帶一絲慚色，轉而低聲道：“我去找她！”
“你去哪？人在清溪院！”墨南湘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墨南宸，轉而扶著他朝清溪院的方向邊走邊道：“你可別犯渾了，這幾日姐姐又瘦了一圈，都是為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那時候我看母妃那個樣子，我也是一時著急，所以才——”墨南宸急忙點頭，轉而腳步匆匆，不顧自己每走一步胸口就決裂疼痛一下，衝進清溪院之後，果然見到楚夢溪獨自坐在扶攔處，抱膝沉思，渾然沒有發覺兩人走近。
“王兄你自己過去吧。”墨南湘拉著青青離開之後，墨南宸一步一步挪近到楚夢溪身邊，靜靜的看著對方，良久沒有說話。
原本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在楚家，也是積攢了一肚子話想要跟楚夢溪說，但是真等到自己來到對方身邊的時候，卻發現一如既往的嘴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隻不過話雖然沒說出口，但是這一刻站在對方身邊，他卻覺得沒來由的一陣心安，似乎外界那麽多的紛紛擾擾此時也沒那麽重要了，不論是蕭家還是蕭太妃，於此刻而言，都沒有眼前這個白衣素服的女孩在他心裏的位置重要。
他自己並不清楚，從大婚之後，自己和楚夢溪的關係跌宕起伏，迭逢變故，一路走到如今，這個當初自己看不上眼的女孩，那倔強的身影，在他的心裏，卻烙印的越來越深，以至於到了如今，其一顰一笑，一喜一悲，都深深的牽動著他所有的情緒。
楚夢溪雙手抱膝，猶如一隻受傷的小貓一樣蜷縮在一起，沒有往日裏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也沒有麵對敵人時那樣鋒芒畢露，毫不留情，原本小女孩的柔弱難得的出現在她身上，那種疲倦，混合著倔強，讓此刻的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讓人心疼！
楚夢溪沒有發覺墨南宸就站在自己身後，好不容易安下心來，坐在這清溪院內，她也覺得自己的心正在逐漸歸於安寧，似乎在這裏住了這麽長時間，已經隱隱然有了一種家的歸屬感。反而淩雲居那邊，卻讓她時時刻刻感受到一股壓抑，一股讓她喘不過氣來的窒息。
所以，獨自坐在這裏，她閉上眼睛，什麽都沒想，隻是靜靜的放空心靈，讓自己能稍稍得到片刻的放鬆。
她渾然不覺自己身邊站著墨南宸，直到良久之後，後者見到她呼吸逐漸變得輕微，唯恐她從扶攔上掉下來，上前幾步之後才讓她恍然回神。
“你怎麽來了？去躺著吧，別崩裂了傷口。”墨南宸目光靜靜的看著她，惹得楚夢溪心頭罕見的多了一份慌亂，聲音也變得輕柔了不少。
“夢溪，對不起！”墨南宸一把抓住了對方攙扶自己的手，隻覺得那原本雪白的柔夷此刻竟沒有半分血色，而且消瘦無比，那一瞬間，他所有的情緒全跟著悄然消散，轉而滿眼全都是一種柔和的情愫。
“好了，去躺著吧！”那一瞬間，這遲到的三個字讓楚夢溪心頭仿佛被什麽給堵住了，鼻子也開始微微發酸。她從未奢求過墨南宸能和自己說這三個字，實際上這該是她說的話，但是在此時，當墨南宸就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自己算計過所有人，卻唯獨不該在這個時候算計他！楚夢溪不清楚月兒有沒有將這前因後果的所有事告訴對方，但是這個時候，這些也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伴隨著這沉甸甸的三個字，化作飛煙消於無痕。
“傻子，你怎麽這麽傻？”看著微微漲紅，還帶著一絲忐忑的墨南宸，楚夢溪鼻子一酸，眼中淚水悄然滑落，隻有這一句話，帶著一絲嗔怪，更似乎，還有一份心疼和眷念。
“我，本來就不聰明！”墨南宸忍不住輕輕幫著對方拭去眼角的淚水，小心翼翼的幫著將鬢發整理好之後，帶著一絲局促，顯得有些笨拙，卻讓楚夢溪沒來由的一笑。
這一笑，驚豔了世間，也讓墨南宸瞬間呆住了，從前沒有正眼看過的容顏，卻在兩人隔著鴻溝的時候時時出現在眼前，這是恍若仙女臨塵的姿容，卻少有綻放的機會。
“夢溪！”墨南宸忍不住輕聲呼喚，甚至於這一刻連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唯恐這份絕豔世間的容顏被自己一個不小心，徹底撞破一般。
“好了，去躺著吧！一會幫你換了藥我再走。”這副模樣讓楚夢溪心頭莫名的安心，這一瞬間的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異常柔和，那股幾乎是化作本能的清冷，在此時仿佛也不複存在一樣。
“還要走？”墨南宸心頭一緊，不自覺的抓緊了楚夢溪的手，帶著一絲不解的同時，轉而搖了搖頭，試探著問道：“王府裏邊你都可以——”
“去躺著！”楚夢溪沒有回答，也沒有去看對方的神情，隻是自顧自的將對方拉到旁邊的軟塌之上，轉而取出幽香散，那神情顯得格外的柔和，連幫著他解開衣服的動作也很輕緩。
這一切也讓墨南宸隨即止住了話語，隻覺得雖然有些遺憾，但是能換得對方如今這般對待自己，他也心滿意足了。
“王妃，外麵——”原本沒人打擾到他們倆，甚至於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說話，直到楚夢溪重新上藥之後，月兒才匆匆闖了進來，剛說了幾個字，發現楚夢溪蹲在墨南宸跟前，頓時張大了嘴巴轉身又急急忙忙試圖退出去。
“說吧，什麽事？”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楚夢溪似乎恢複了平靜，以至於手頭一頓，隨即恢複如初，聲音也重新變得清冷起來。
“鄭大監來了。”月兒有些尷尬，同時也有些後悔，隻得慢吞吞的挪到兩人跟前低聲道：“還帶來了禦林軍，說是請王妃和長公主出去——”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皇兄還動用禦林軍？”這一下墨南宸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轉而顧不得其他，胡亂將還沒纏好的布條紮好後，就要起身出門。
“你自己好好待著，我和南湘出去！”楚夢溪按住對方之後搖了搖頭，見到墨南湘和青青走出來之後，目光看著外麵，一瞬間目光也變得異常遼遠，聲音緩緩而出：“該來的，總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