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門前祭拜
楚夢溪自從蘇醒之後，就很少出中軍大帳，隻有歐陽嵐來的時候才會一起說會話，大多數時候都在沉默不語。不過在如今這個時候，伴隨著大營被逐步拆除，也隻有中軍大帳附近還有殷紅林帶人守備，很少有人過來打擾到她，就連慕雨柔都已經回到城中。
“小醫仙，剛剛有聖旨送來，你看看！”常衡從門口走進來的時候，楚夢溪也已經架著藥爐在熬藥了，見到後者手中的聖旨，微微沉吟之後點頭道：“看起來皇帝善後了。”
“歸還楚家一案中被牽連之人的家宅，撤回搜查的海捕文書，將已經處置過的所有殘餘人手全部釋放。”常衡臉色凝重，半晌之後才開口道：“沒有其他的了，此前說好的為楚家平反昭雪的意思一個字都沒寫。”
“我知道。”楚夢溪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轉而搖頭道：“常大哥，我記得之前曾和你說過，楚家一案的元凶，不僅僅是墨南宸和皇帝，更有那無數的豪門世家。現如今，便是你我攜天大的功勞現身，這些被世家的朝堂也注定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那該怎麽辦？”常衡深吸一口氣之後看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我們該怎麽做？”
“沿著父輩的腳步繼續走下去。”楚夢溪知道問題的根源，或者說，自從和墨南宸一起參加完祈年殿祭天儀程之後，她就已經明白，楚家一案，起因是自己出嫁墨南宸，但是根由，卻是朝堂紛爭，是父親楚雲飛的執政主張和豪門世家相左，最後兩方火拚的結果。皇帝隻不過是坐在九龍禦座之上的漁翁，隻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楚家一係人馬倒下去之後，豪門壯大，失去掣肘之下，反而讓朝堂變得更加動蕩，所以才會扶持自己這個楚家後人，甚至於不惜將墨南宸這個親弟弟也當做籌碼壓上來，試圖來召集楚家舊部，重新掣肘豪門。
“好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也沒想過靠皇帝一句話就給家族洗刷冤屈，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楚夢溪一句話說的常衡沉默不語之後，頓時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所以難得的主動換了個話題道：“既然楚家家宅已經還給我們了，就讓人收拾一下吧，我們回家。”
常衡點頭而去，半晌後，原本安靜的中軍大營開始在殷紅林等人的帶領下，將所有的東西全都收拾了起來，包括此前從寧王府搬出來的那十幾箱嫁妝也都一一打包完畢。
“嗯，也是該離開這裏了。”楚夢溪抱著雪兒走出來的時候，見到青青和楚夢渺等人也收拾利落了，頓時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微笑，轉而帶頭走出了大營。
“通知丁洋，這裏移交給他們，我們走！”常衡朝著石頭一揮手，帶著大隊人馬跟了上來，除了殷紅林的桃陵軍護衛，還有太平寨的人手，押送大隊的車輛，一路浩浩蕩蕩直奔東直門而去，青兒帶著細腰和四眼往來不斷竄動，時不時出現的狼嚎聲更是讓這支久經疲憊，剛剛修整的隊伍逐漸的變得輕鬆起來。
“末將丁洋，恭迎王妃回府。王妃無恙，乃是上蒼垂憐蒼生，可喜可賀。”東直門口，聞訊而來的丁洋已經帶著巡防營守城士兵在一旁等候，而且身後還有源源不斷的士兵快速跟來，阻攔沿途擁擠的百姓，他自己更是當場帶頭跪了下來。
“恭迎王妃回府！”那一瞬間，全體巡防營將士全部單膝跪地，山呼海嘯一般的呐喊聲傳遍整個東城各處，甚至於連帶著附近的所有百姓也跟著全體跪倒在地。
“大家起來。”人群之中，楚夢溪朝著丁洋微微點頭，隨即朝著眾人開口，清冷的聲音緩緩而出，猶如潺潺流水，流淌在所有人的心頭，更是讓此刻的兵卒百姓，情不自禁的渾身一震，
“人蠱之禍平息，諸位劫後重生，當好自為之，莫要辜負當下之安寧。”
聲音過後，人影寥寥，隻有常衡等人帶人跟了上去，等到眾人抬頭的時候，隻看到那一襲白色身影從眼前消失。
“將軍，莫不如我們也去長郅坊吧，陛下不是發布詔書了嗎？看王妃的樣子應該是回楚相府了。”丁洋身邊，副將指了指楚夢溪消失的方向，低聲道：“末將一家得蒙王妃妙手才僥幸得救，末將不能不報，就讓我等跟過去幫著抬些行李，打掃一番也好，盡盡心意。”
“相府開門了，我們該去的。”丁洋喃喃自語，臉上帶著一絲感慨，似乎想起了什麽回憶，半晌之後點頭道：“我們一起過去吧，若是大統領問起，我幫你們擋著。”
“兄弟們，隨我去長郅坊楚相府。”副將一聲高呼，身邊無數的巡防營士兵紛紛跟隨，他們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是真真切切跟隨楚夢溪一起從頭到尾戰鬥不息，此時縱聲高呼之中，帶著無盡的喜悅，甚至於在隨後，更有無數的百姓自動加入其中，直接將長郅坊堵得嚴嚴實實的。
“長姐，我們到了。”丁洋他們的舉動還在身後，從東直門抵達長郅坊，楚夢溪是隻覺得自己走過了漫長的時間，以至於楚夢渺開口的時候，她還有些恍然若失。
眼前的楚相府已經拆除了封條，隻不過昔日描金大字，上一代皇帝親筆所書的匾額不見了，門口還有幾名禁軍把守，見到楚夢溪到來，上前躬身行禮。
“夢渺，你去將二嬸嬸接回來吧。”這一瞬間，當踏著眼前斑駁的台階一步步走到門口的時候，久遠的記憶也一步一步漫上心頭。這裏，承載著這一世所有的喜怒哀樂，也承載著她兒時所有的夢幻天堂。時至今日，她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誰的記憶，自己的，還是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所以當她轉頭對楚夢渺開口的時候，不僅僅麵色變幻莫測，似喜似悲，連聲音都跟著變了，以至於讓楚夢渺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以為自己一瞬間看錯了一般。
“王妃，這是當時查，查抄相府之時留下的底冊，內府已經將所有家私歸還擺放，請王妃過目。”禁軍將士躬身行禮之後掏出一份名冊遞給了楚夢溪，同時打開了大門。
楚夢溪看著映入眼簾的那個屏風，山水浮雕，鏤刻的文字還是楚雲飛昔日親手所書，不禁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摔到在門口。
“常大哥，去買三牲香燭，把最後一個箱子打開。”被青青一把扶住之後，楚夢溪深吸一口氣，轉而讓常衡將最後一個箱子抬了過來，裏麵裝著的是一塊塊靈牌，除了楚家眾人的，還有其他被牽連誅殺的朝臣名字，都是楚夢溪自己一刀一刀親自雕刻出來的。
“小醫仙，你！”常衡看著一塊塊靈牌被楚夢溪拿出來擺放在府門口，按照家族輩分類別一一放好之後，頓時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然無比，直接跟著跪倒在地。
“以後，楚家靈堂當時時供奉各家長輩和遇難之人靈牌，我們江湖相逢，同病相憐，以後就是一家人。”楚夢溪看著石頭和向陽擺好三牲，點燃香燭之後，朝著常衡慘然一笑。
“父親，二叔，夢河，楚家先人，各位長輩，女兒不孝，連累各位慘死，悔恨不已，今日祭拜，願靈前起誓，不為諸位伸冤雪恨，誓不罷休。”楚夢溪輕輕一跪到底，聲音之中透著化不開的冰冷，更是一瞬間讓燭火都跟著顫抖不已。
“祈願諸親在天有靈，護佑各家人丁，江湖平安，來日相聚。”微微祈禱，聲音緩緩傳出，讓跪在一邊的常衡雙目濕潤，緊隨著三拜九叩。
“楚相放心，各位先人放心，常衡定當護衛姑娘周全，伸冤雪恨，除死方休！”這一刻的常衡改變了稱呼，臉色沉重肅穆，仿佛那一瞬間做出了什麽決定一般。那種堅決肅穆的神情，讓楚夢溪眼前一花，隻覺得當初楚夢河身上的氣息正在他身上蔓延生根。
“王妃，末將等也想祭拜楚相！”原本眾人叩拜之後，楚夢溪也沒等楚夢渺回來，打算收了靈牌，但是丁洋的出現卻打斷了她的動作，而且一句話直接讓她眉頭一皺，尤其是他身後跟著無數的巡防營士兵，如果參與祭拜，那麽鬧出的動靜隻怕就太大了。
“丁洋，你可知自己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嗎？”微微沉吟之後，楚夢溪掃了一眼對方，緩緩搖頭道：“你有軍職在身，還有這麽多將士跟隨，如果你們跟著祭拜，你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末將明白，但是我等願祭拜楚相，聊表心意！王妃您看看，這不僅僅是我巡防營的心意，更是全體京城百姓的心意！”出人意料的是，丁洋打斷了楚夢溪的話，躬身一拜之後，徑直跪了下來，身後，巡防營各部將士，包括哪些跟隨而來的百姓全都一瞬間同一動作。
“願楚相在天之靈，護佑江河社稷，護佑黎明蒼生，護佑王妃一世，護佑得償所願。”低沉的聲音隨之傳出，漸漸地，不光是丁洋在低聲禱告，身後全體巡防營士兵跟著同聲呼應，接著，整個楚相府門口簇擁的那些百姓，也都跟著一起呼喚。
低沉宏大的聲音開始快速在長郅坊內咆哮，震動四方，也震動了所有人的心靈，那一刻的楚夢溪淚水長流，卻死死地抿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