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魂兮歸來
“陛下，禁軍來報，京城百姓齊舉東城門外，為寧王妃祈願，聲傳四野。”偌大的皇城之內，還殘留著斑駁的瘡痍，後宮各處，更是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洗毒湯的味道，往來的宮女和太監，比起往日要少了一半以上。
這一切也讓剛剛歸來的皇帝，神情恍惚，獨自站在承明殿門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鄭大監匆匆而來，才恍然回神。
“這丫頭也不知道現如今怎麽樣了！”幽幽的感慨緩緩傳出，皇帝似乎也帶著一絲歎息，此刻的他微微苦笑道：“老東西，朕是不是還是輸給了楚雲飛？”
“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帝王之尊，楚相，隻是一代人臣，就算是為大晉做出了政績，那也是陛下的臣子，楚相和陛下，本就不能相比。”鄭大監是跟隨皇帝最久的人，也是整個皇城之內最了解這位皇帝心思的人，也就隻有他才能在這個時候坦然開口道：“陛下此時想著和已故之人鬥氣，還不如思索一番如何善後！”
鄭大監話音落下之後就戛然而止，並沒有繼續往下，但是卻說得皇帝眼神一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開始從承明殿離開，步伐也一下子變得輕快起來。
而此時，在中軍大帳外麵，薑岩也從遠處走了過來，不過並沒有進去，而是朝著常衡使了個眼色，兩人隨即走到一邊。
“你要走了？不等太尉府軍令？”常衡掃了一眼外麵，轉而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給那位皇帝陛下一個台階，至少不至於鬧到明麵上。”
“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薑岩擺了擺手，轉而道：“京城經過此番大難，局勢必然徹底改變，你想好了是繼續留在姑娘身邊，還是隨我去桃陵軍？按照輪換規定，明年，桃陵軍就該北上接替鎮北軍駐守幽州，你不跟我過去嗎？”
“你也說了，京城局勢徹底改變，此時我如何能夠離開？”常衡苦笑著搖頭道：“如今她生死未卜，周遭群敵環伺，此時我不幫她，還能指望誰去？”
“也好。”薑岩露出一絲微笑，轉而笑道：“大姑娘心智超人，京城雖然暗流洶湧，然則此時她天心民願加身，所以縱有波折，也當無問題。”
“但願吧！”常衡擔心的就是這個，隻不過見到薑岩沒再繼續，他也沒有跟著往下說，反而歎息道：“如今還不知道那位皇帝陛下會如何看待這件事呢。”
“是如何看代表楚家一案和大姑娘本人。”薑岩微微沉吟之後搖頭道：“其實這不是問題，隻不過也委屈大姑娘了，為了家族伸冤，她的前程幸福隻怕注定要變成鏡花水月，廖無蹤影。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恩相，空有軍職在身，位居五軍統領府統領之一，去無法護住她一人。”
“你好好守著北境吧，待此間事了，我會北上尋你，到時候你我並肩戰鬥，和幽北宿敵再決雌雄！”常衡深吸一口氣之後，朝著對方點頭道：“把李龜年藏好了，別讓人找到，我不相信皇帝的話，給楚家平反，隻怕他未必會願意。”
“你放心，臨走之前我會部署妥當的。”薑岩看了一眼中軍大帳的方向，點頭道：“我就先走了，待姑娘醒後，派人告知一聲。”
薑岩走的很從容，桃陵軍連同汜水關等地鎮軍十萬眾，自行前來京城，又自行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常衡，也不曾和任何人告別。甚至於在第二天城內聖旨傳出的時候，鄭大監看到的都是一座座空蕩蕩的軍營。
“王爺，鄭大監親來傳旨探望，詢問王妃近況。”而中軍大帳內，麵對李十三的話語，墨南宸卻置若罔聞，甚至於連隨後鄭大監走進來的時候都絲毫沒有理會。
“王爺，陛下讓您回宮呈報人蠱之毒前後的所有善後章程，不知何時可以隨老奴回去？”楚夢溪靜靜的躺在那裏，還沒有醒轉，而墨南宸是直到鄭大監話音落下良久才緩緩回頭，一開口讓在場的幾人跟著吃了一驚，那聲音沙啞到若不注意，根本聽不出來。
“讓南雲去吧，本王沒有時間！”墨南宸一雙猩紅的雙眼帶著無盡的血絲，隻一眼之後就隨即目光轉向楚夢溪，幽幽道：“我要照看夢溪，其他的事，誰想做誰就去做吧。”
“王爺您——”鄭大監還想說話，但是隨即被李十三給拉了出來搖頭道：“大監要不先回去？末將馬上通知南雲進宮，他一直跟著王爺，內情都知道，想來也不會耽誤大事。您也看到了，王妃安危如今牽掛著所有人的心，王爺更是已經不休不眠三日之久，再讓他進宮，也不合適！”
“這個咱家明白，王爺原來對楚，對王妃也是情根深種啊！”鄭大監似是無意的歎息道：“就怕這王妃還是往日的性子，若是對王爺依舊不冷不熱，那豈不是辜負了這病榻跟前的一番照料？”
“啊？”李十三一時之間沒有明白過來，但是鄭大監卻已經匆匆離開，讓他摸不著頭腦之際，卻又不得人詢問，轉來轉去隻得自己去找宋南雲。
“王爺你去睡一會吧，這裏我和青青在就可以了。”而此時大帳之內，楚夢渺和青青端著藥碗走進來之後，見到墨南宸正在試探楚夢溪的腕脈，頓時搖了搖頭。
“青青，歐陽嵐是不是還在營內，要不要讓他再來給夢溪診斷一下？”楚夢渺的聲音倒是讓墨南宸回過頭來，看了看青青之後轉而問道。
“姐姐的脈象已經穩定了，但是為何沒有醒來呢？”青青蹲在一旁給楚夢溪左看右看看了半晌之後皺眉道：“這真是奇怪，心脈也很正常——”
“我來，丫頭，跟在一旁學著點啊。”她的話音未落，外麵歐陽嵐已經帶著瑤姬二人走了進來，笑嘻嘻的來到青青身邊道：“毒聖妹妹沒來得及教給你的，我來教你！聽著啊！”
“人體五行對應五髒，上連泥丸天宮，勾連奇經八脈，還會引導五蘊八識，隻要一環不通，人體便有違礙，小到普通病痛，大到生魂死魄，皆在於此。”歐陽嵐也不理會青青撇嘴的神情，手中一枚銀針微微刺入楚夢溪心房之後，點頭道：“我白駝山有一門傳承，可以疏導五髒和泥丸天宮的聯係，此時正好用得上，今日免費教給你啊。”
他手下如風，銀針飛落，雖然手法和楚夢溪的七劫針法完全不同，但是每一針落下，卻都跟著細細講解，同時指點青青不斷給楚夢溪搭脈，半晌之後，沿著心房至頭頂泥丸天宮，一道近乎於直線般的銀針脈絡迅速成形。
“應該可以了。”歐陽嵐一根手指搭在楚夢溪的手腕之上，隨即點了點頭，故作高深道：“再不醒來，本少主隻能使出搜魂大法了，魂兮歸來！”
本來他隻是裝模作樣的喊了一嗓子，但是架不住的是，話音未落，楚夢溪那原本毫無動靜的眼眸卻已經悄然睜開。
而與此同時一瞬間，情毒花上，蝶影紛飛，流光四溢，甚至於陣陣悅耳的聲音也隨之傳出。
“夢溪，姐姐，你醒了？”驚呼聲四起，離得最近的青青和墨南宸一瞬間撇開歐陽嵐，一把抓著楚夢溪的手，驚喜交加之下，青青甚至於都哭了出來。
“這搜魂大法還真管用啊！”歐陽嵐雖然有些尷尬，但是臉上也帶著一絲輕鬆，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瑤姬兩人給拉了出去。
“夢溪，你，你別動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見到楚夢溪似乎嚐試著抬手，墨南宸急急忙忙，聲音在急切之中都跟著顫抖起來。
“姐姐你嚇死我了，再不醒來我真的沒法子了。”青青將楚夢溪的手輕輕抓住之後，一雙大眼睛之中透著一絲喜悅，也似乎一瞬間恢複到以前的模樣，嬌憨乖巧懂事，和這幾日那特立獨行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睡了多久？”這聲音似乎和往日裏的清冷有些不同，實際上迷迷糊糊的楚夢溪是隻覺得睡了一覺，夢裏，有無數人日夜不停的在耳邊呼喊，甚至於，這其中還有她的聲音，前世的那一絲本能支撐著疲倦的靈魂，在這讓她窒息的疲憊中，得以堅持下來，也讓她於此時，兩世徹底合一，將原本這具身體的那一絲殘存的意識融為己有。
“姐姐你都睡了五六天了，你看王爺他，一直就沒合過眼，你再不醒來，我們都要一直住在帳篷裏了。”青青看了看楚夢溪的雙眸，轉而一根一根的將銀針拔了下來，一句話說的墨南宸同時抬頭看著楚夢溪，臉色微紅。
“還好，你還在。”聲音依舊虛弱，但是這一瞬間，楚夢溪卻一句話說的墨南宸心頭莫名的一喜，連連擺手，想說點什麽，卻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姐姐你看！”墨南宸的樣子青青早已經習以為常，所以緊接著拉著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楚夢渺到了楚夢溪跟前笑道：“姐姐你看，這也是個小姐姐！”
“長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楚夢渺此時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倒在楚夢溪跟前，她沒有青青那般堅強，能夠撐到現在，全靠著倔強的性子，而見到楚夢溪如願醒來，才讓她徹底鬆了口氣，隻不過不敢上前，所以一直躲在一旁。
“你不該來的。”輕輕拂過對方的頭發，楚夢溪喃喃自語，那一瞬間的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看著這位堂妹，眼神一下子變得異常的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