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冷暖自知
“城外的情況怎麽樣了？還缺什麽？”月兒幾乎是剛剛走進東直門，就被墨南宸一頭撞上了，後者不等她開口，就直接急匆匆問道：“夢溪她怎麽樣了？”
“王妃還好，就是太累了，這解毒最關鍵的地方，其他大夫都幫不上手，隻能她親自出馬，所以剛剛還是奴婢給她抱回來了。”月兒臉色有些黯然，但是隨即道：“王爺，您還是馬上征調人手，最好是女使過來，去照看那些被解過毒的百姓。王妃說了，雖然解毒成功，但是依舊有可能會出變故，解毒不等於能活命。”
“你去王府，將所有女使全部帶過來，我親自去城中各大豪門商戶，征調人手！”墨南宸匆匆離開，能讓楚夢溪在這個時候開口，隻怕城外大營內人手短缺已經到了極限，這讓他一刻都等不及了，顧不得和月兒再說話，就急匆匆而去。
月兒回來的時候，緊急找了趙嬤嬤通知了所有人，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幾乎沒有多少遲疑，周姨她們幾乎全部站了出來，而且還有不少使役下人也一下子湧到了跟前。
“照顧那些大老爺們，她們這些女使隻怕也不方便吧？我們去正合適！”王府清溪院二門上的小廝高峰不等月兒開口，就直接匆匆道：“我們可有的是氣力，早就想過去幫助王妃了，就是王爺不讓出門，天天待在府上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出去試試看能不能幫上什麽。”
“你們——”這一下反倒是讓月兒有些差異道：“城外中軍大營可是危險的很，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便是王妃在身旁，也不能確保無虞，隨時可能中毒，你們可要想好了。”
“月兒姑娘，說實話，我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也不在乎這些。”周姨苦笑著擺了擺手道：“被蕭家發賣之後，原本大家夥也隻覺得從此要下人間地獄，死無葬身之地了，但是等到了王妃歸來，又救我們脫離苦海，那是再造之恩，我們不敢忘了。現如今她一個人在城外救人，反倒是讓我們這些下人在城內保平安，這傳出去的話，隻怕我們也抬不起頭來，所以不如索性跟著她一起，是死是活，也不在乎了。”
話雖然粗鄙，但是此時卻得到了所有人的回應，熙熙攘攘足足數十人全都跟了上來，一下子讓月兒的心都跟著安定下來，轉而笑道：“大家夥決定好了，就跟我走吧，有王妃在，我們不會有事的。”
“趙嬤嬤，王府就交給你們了，守好清溪院，我想辦法讓王妃回來。”月兒幾乎是將年輕的下人全都給清點出來之後，朝著趙嬤嬤和僅剩的二十多個中老年人點了點頭，隨後匆匆出門前往東城。
她這邊是很快帶來了人手，但是墨南宸和宋南雲兩人轉了一圈，卻沒有一家一戶開門。京城世家和朝廷官員的家屬全都進了皇城，留在城中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在這個時候去城外。以至於到最後，墨南宸幾乎是直接讓巡防營破門衝進了幾個富戶的家中，卻總共也沒帶走幾個人。
“王爺，城外今日一天就有一萬一千多人被送出去，我們這才搜羅了不到百人，如何能夠照料這麽多百姓？”宋南雲一臉的慘然，轉而道：“要不末將帶人去抄家吧，左右不過是帶走一些下人，這些人難道還能為了這個和王爺翻臉不成？”
“強行抓過來的人手，你覺得她們到了城外會真心做事嗎？若是萬一跑了，豈不是有可能把蠱毒帶向其他地方？那還不過添亂的！”墨南宸冷哼一聲之後看著身後瑟瑟發抖，還哭哭戚戚的那些被帶過來的男女老少，沒來由的一陣煩躁，轉而怒喝道：“哭什麽？如今京城大難，本王連自己的王妃都忍心出城救治百姓，你們倒好，大難臨頭之時，隻顧著自己，如此而為，難道還能指望別人在你們毒發的時候出手救你不成？”
“王爺，我們，我們隻是些下人奴才，也不會醫術，我們，我們去了也頂不了什麽大用，還請王爺開恩，放過我們吧！”這一聲大吼，直接嚇得這些人瞬間全都跪了下來，期期艾艾的聲音更是說的所有人都跟著嚎啕大哭。
“滾，都給我滾！”這一下算是徹底將墨南宸給惹惱了，一揮手強行將這些人全部趕走之後，朝著宋南雲怒喝道：“立即帶巡防營去那些大宅門裏麵搜捕，勒令城中家丁人數十人以上的人戶，每家必須出兩人前來東城集結，敢抗拒命令者，直接拘捕當家男女！但有反抗，殺無赦！”
這道氣憤到了極致的命令在隨後引發了整個京城開始跟著混亂起來，宋南雲早就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泄。在如今幾乎全城隨時可能陷入滅頂之災的情況下，這些富戶商家卻為了杜絕蠱蟲沾染到他們身上，而選擇關門閉戶，拒絕派出人手去城外幫忙，在他看來，簡直比人蠱之毒還要可惡。
所以整個京城在隨後都迅速沉浸在一片驚慌失措和大呼小叫之中，得到了命令的巡防營士兵幾乎全部采用暴力手段破門而入，強行抓捕年輕合適的下人前往東營。對於那些上前試圖開口說話的富戶人家，也統統也抓了起來，甚至於不少當家男女和嫡係子女也被強行索拿帶走。
這一夜，城外參與解毒的所有人都累的沒有任何氣力去管其他的事，就連那些熬藥的軍醫和常衡等人都陷入沉睡之中。但是在城內，大批的人手被抓捕之後帶來了另外一個難以想象的惡果，那些大戶人家開始試圖帶人趁亂逃走，四處衝擊城門，再次和巡防營各部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在死亡的威脅之下，這些往日裏見到巡防營士兵唯唯諾諾的豪門商賈在這個時候全都不要命的上前，惹得幾個城門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傳來急報。
“告訴各部，劃定警戒線，如果有人膽敢繼續上前，殺！”這個時候，墨南宸沒有絲毫的猶豫，揮手之間，直接下達了血淋淋的命令，讓巡防營徹底放開了手腳，殺伐之聲幾乎是持續了整整一夜。
等到天明的時候，除了東城門之外，其他各處地方全都沉浸在一片血雨腥風之中。原本以為巡防營在這個時候不會真下殺手的那些豪門富戶隻要敢衝擊城門的，幾乎被全部屠戮殆盡，整個城門口遍地屍體。血腥的屠殺，嚇住了後續被裹挾而來的大批百姓，也徹底震懾住了所有人。
此時醒悟過來的這些百姓才恍然想起，這位寧王殿下真正的身份不是京城內的閑散王爺，那是切切實實在北境軍中殺出來的鐵血將領，危急關頭，他的應對手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殺！
在這種時候，簡單粗暴的手段造成了極大的震懾效果，以至於當巡防營各部手提滴血的長刀上前召喚所有百姓迅速歸家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敢反抗，全都瞬間變得老老實實起來。
“王爺，搜羅來五百多人，已經送出城去了。”墨南宸獨自站在城頭，看著天色大亮之後陷入寧靜的京城，無言的歎了口氣，甚至於把連宋南雲的話都沒聽清楚就直接揮手讓對方離開，自己依舊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俯瞰這整個繁華的京城。
此時的他和城外的出夢溪一樣，都無有任何的幫手，一切，都隻能靠他自己去應對。昨夜解決了暴亂衝擊城門的人，隻怕接下來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和混亂在等著他。而每一道關口，他卻不得不去麵對，甚至於根本無法和外人解釋。
這其中的辛酸冷暖，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夠體會。此時此刻的他獨自站在城頭，寒風吹拂之下，隻覺得整個人都渾然之間變得更加冰冷起來。這一瞬間，他有些恍然，楚夢溪時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清冷和淡漠，到底是從何而來。
“夢溪，對不起！”這聲遲到的歉意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清晨時分的東城城樓上，他獨立於此，仿佛一座豐碑一樣，頑強的在寒風之中死守不退，身邊無有一個同伴。
看著城門口開始繼續往外抬著中毒百姓走進大營的巡防營士兵，和外麵已經出現的炊煙，新的一天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了，他不知道後麵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但是此時的他也沒有了退路，從承明殿內選擇出來帶領百姓抗擊人蠱之毒開始，他就徹底沒了退路。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的是，這一夜的動亂伴隨著宋南雲將抓過來的這些人送進中軍大營之後，卻讓楚夢溪直搖頭。看著眼前瑟瑟發抖，甚至於滿是畏懼，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裏的這些人，她甚至於有一種想將其打發回去的想法。
若是平時，她有時間去調教這些人，甚至於調整他們的心態，教會他們如何盡可能避免自己中毒而照料好這些百姓。但是現在，耗盡了所有心力的她卻沒有心思去做這些事情。她需要的不是一群畏畏縮縮的奴才，而是類似於在溫縣那邊訓練有素，執行命令沒有絲毫二話的桃陵軍將士！
“王妃，要不，把這些人交給奴婢吧，我來帶著他們去各處照看。”看出了楚夢溪神情變化的月兒在此時走到了她身邊，低聲道：“王爺已經盡力了，但是如今京城各大豪門世家都進宮避難去了，留下來的都是些商家大賈，他們根本就沒膽子出城，這些人都是巡防營抓過來的，所以王妃，您，多擔待。”
“算了，你帶人走吧！”楚夢溪擺了擺手，取出一枚大還丹服下去之後，開始轉而去了中軍大帳，但是臨走前不放心的她還是朝著殷紅林使了個眼色。
“這還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看著被帶走的時候還需要殷紅林派人強押的這些人，楚夢溪無言的歎了口氣，不過還沒等她轉身，外麵再次起了一陣喧囂。
此時的東城門口，再次聚集了一群人，人數不多，隻有幾十人組成，而且看得出來，還是從城內各處趕過來在此聚集的，但是卻一下子讓墨南宸劍眉猛然間皺起，匆匆忙忙幾個縱越，一下子從城樓上衝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