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身一笑
“我——”那一瞬間，楚夢溪眸光如水，看著進來的墨南宸，惹得對方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是看著眼前這個女孩那倔強而孑孓的身形，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深深的悲憫和自責。
“你想說什麽？”似乎看出了墨南宸的異樣，楚夢溪看著對方，緩緩開口道：“蕭恒讓你停手了？”
“不是，是，是——”墨南宸有些不知所措，準確的說是不知道該怎麽和對方開口，硬生生的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卻猛然間一抬頭，發現對方的目光依舊看著自己，頓時深深地歎了口氣。
“十三，你說吧。”能讓墨南宸如此模樣，楚夢溪倒是有些詫異，這不僅僅是麵對自己的時候不敢說話的神情，反倒是一肚子話說不出口的樣子，所以一瞬間，她的目光轉向了李十三，後者倒是沒有墨南宸那般顧忌，轉而將蕭恒父子在前廳說的話一五一十道出。
“你打算怎麽辦？”那一瞬間，楚夢溪的神情變了又變，不知道是因為墨南宸的反應，還是李十三說的話，直到良久之後，才抬頭看著墨南宸問道。
“我想，問問你。”這一刻，墨南宸似乎帶著一絲希冀，看著楚夢溪的眼神也變了，更似乎害怕自己開口說錯了什麽話，讓對方的處境變得更加的艱難。
“你和我不一樣，你有你的路要走。”楚夢溪搖了搖頭，緩緩坐在一邊，語氣也變得沉吟不定，甚至於根本沒有理會墨南宸的反應道：“昔日我也始終想不明白，父親執掌朝堂數十年，為何一夕之間，卻被你憑借著那幾張廢紙就能定罪。而滿朝文武，卻沒有一人出來求情。想來，蕭恒說得對，父親，得罪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豪門權貴，注定，不會因為我嫁入寧王府而平息。”
“但是我敢擔保，至少，我沒有和他們一樣。我是——”楚夢溪的話讓墨南宸臉色有些漲紅，但是反駁的話語聲卻越來越弱，以至於到最後一句話都未曾說完，就變得微不可聞。
“你擔保有什麽用？再說了，人家有的是手段讓你充當劊子手。”楚夢溪的語氣變得不喜不悲，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漠然道：“否則，又怎麽會有喬家的事呢？喬家出事在前，讓你痛失所愛。人家是算定了你肯定會對我出手，一旦我死在你手上，楚家，和你墨南宸就勢成水火。到時候不論你願不願意，或者說，不論是你能不能察覺，都會變成他們手裏的一把刀，一把斬殺楚家上下的屠刀。”
楚夢溪的這番話說的墨南宸張大了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事到如今，蕭恒父子開口在先，而自己，卻每一步都落入到別人的算計之中。自己被算計不要緊，卻連累的眼前這個女孩，徹底失去了一切。
“夢溪，若你願意，我願盡我所能，補償你。”這一瞬間，墨南宸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但是與我而言，隻要你開口，我什麽事都願意去做。”
“你自己，不都被人逼上門了嗎？又如何能為我做什麽？”楚夢溪看著對方慘然一笑，微微搖頭，搖搖晃晃起身道：“你知道皇帝為何之前對我如此厭惡嗎？因為我執意嫁你，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自己是如了願，但卻讓朝堂兩方的力量有了短兵相接的機會，讓這水火不容的兩股力量徹底失去了控製，所以，才會對我恨之入骨。我的出嫁，於楚家和京城豪門而言，便是開戰的戰場，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楚家煙消雲散，朝堂之上，豪門勢力失去掣肘，一家獨大。他必須要找一個靶子，讓這些人緊盯不放，所以，我便有了這個。”楚夢溪晃了晃手中的龍禦和鳳至兩枚令牌，微微歎息不已。
皇帝和太後的心思她清楚，這是要讓她借著為楚家伸冤的由頭，凝聚朝臣所有人的注意力，從而以自己這個楚家之後的名義，號令昔日楚雲飛的舊部人手，承擔起豪門的仇恨和注意力。如此一來，朝堂之上，豪門這股力量就有了牽絆，目光也就不會緊盯著皇權不放。更或者，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慢慢剪除削弱豪門的勢力。
隻不過楚家滿門被殺，自己隻是一個孤女，殘存下來的楚家舊部人手，力量太過於薄弱。所以不論是皇帝，還是太後，對於自己的這個寧王妃的名頭，才會如此拚命力保。就是要以皇權來為自己加強地位，不至於被對方一擊而潰，從而讓皇室失去最後可以牽製豪門的力量。
隻不過如此一來，墨南宸這個她名義上的夫君，就很不幸，成了城門失火之後的那一池魚，不論是他願不願意，實際上已經是深陷局中。
所以這一刻，當楚夢溪走到對方跟前的時候，目光之中流露出來一絲憐憫的神情。對方不適合朝堂的爾虞我詐，甚至於而言，這方麵的能力比自己還差了不少，所以之前被豪門利用，成了斬殺楚家的急先鋒，如今又被皇帝置於亂局之中而不自知。
不過墨南宸卻沒有楚夢溪這一瞬間思緒百轉想出了這麽多前因後果，此時的他，隻是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帶著絲絲的心疼和悔恨，以至於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楚夢溪的素手，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道：“至少，我能護著你周全。”
這一刻，李十三站在一旁，見到墨南宸終於開了點竅，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之後悄然退出了清溪院，然後親自把守在門口，防止這個時候有人打擾到他們。
而楚夢溪，雙眸卻一瞬不瞬的看著墨南宸，似乎有些驚詫對方的反應，同時，心中的那一絲悸動隱隱然又變得有些活躍起來。
不過，僅僅隻是一瞬間，楚夢溪近乎於本能的縮回了自己的雙手，轉身走到了一邊，搖了搖頭道：“你管不了我的生死，你顧好自己就行了。蕭恒雖說有私心，至少對你，他說得對，你一旦介入過甚，勢必無有轉圜之餘地，將來，你也會和父親一樣，死無葬身之地。皇帝能拿著父親和楚家一眾的人頭來平息豪門之怒，那麽，將來，對你這個親弟弟，也一樣如此。自古皇家無親情，這一點，你該比我懂。”
“我不懂！”墨南宸顯得有些著急，或者說，楚夢溪的前後截然不同的反應讓他隱隱然有些失落，以至於在一瞬間急道：“但我明白，我犯下的錯，自然該我去彌補，楚家的事情，我會全力去查訪，若真如，真如皇舅，如蕭恒所言，我會親自向皇兄請命，便是賠上我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我欠你的，我一定去補償。”
墨南宸的話讓楚夢溪苦笑不已，不過轉頭看著對方那認真的臉龐，卻沒來由的心頭一陣溫馨，緩緩流過的暖意，似乎也融化了不少心頭的冰冷，以至於那一瞬間，目光也悄然而變，緩和了不少。
“那你該明白，以後你所要麵對的是什麽，滿朝文武，故舊親情，可能都一息不複存在，他們，以前是你的幫手，以後，就是你的仇人。”楚夢溪目光如水，但是聲音卻變得更加的冰寒，看著墨南宸一聲緊似一聲道：“你以後便是眾矢之的，憑你的能力，在朝堂之上，或許，你根本走不到父親那一步，就被人所害，便是你是皇族，當朝的寧王殿下，也一樣如此。”
“你和我不一樣，我是楚家之後，隻要你我撇清關係，日後，不論我結局如何，憑借著蕭家的關係，他們都不會為難你。”楚夢溪看著對方，目光也變得複雜無比，以助於開口的時候，明顯有些遲疑道：“你可知道，一旦你選錯了，後果是什麽？”
“我明白。”墨南宸忍不住打斷了對方的話語，他是帶著深深的心疼，所以情不自禁道：“但是，我想幫你，不論將來境遇如何，也不管將來有多少人為難你，有我在，斷然不會讓你被人非難。”
“還是和以前一樣傻。”那一瞬間，看著對方一臉認真的樣子，楚夢溪忍不住搖頭，但是卻沒來由的一陣心安，似乎看著眼前的墨南宸，依稀之間，找到了一絲當初，這個身體為何對他如此迷戀的緣由。或許，對方對於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並不擅長，很多時候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但是不可否認，這種堅定和果斷，卻足以讓她，一生無悔。
而自己，孑然一身，行走在這異世，一路走來，能夠碰到的，就隻有眼前這一人，在如此境遇之下，在明知將來結局的情況下，還能夠護在自己身前。
有這一點，也許，其他的就不重要了，昔日的一切，在這一句話之下，都已經煙消雲散，留下的，是那一絲傳承兩世的溫暖。
“或許，你還是傻一點好。”想到這裏，楚夢溪忽然回身一笑，那一瞬間，刹那芳華，悄然綻放在這黑夜之中，卻一瞬間奪取了所有的光彩，更是讓墨南宸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個宛若天人般的女孩，心頭原本的惴惴不安和不知如何抉擇的忐忑，也隨之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