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對簿公堂(下)
“姐姐,你怎麽還有心思鼓搗這些草藥啊?現在大理寺那邊已經有人過去了,想來要不了多久,蕭家肯定能反應過來的。”墨南湘走進清溪院的時候,發現楚夢溪還在熬藥,頓時苦笑道:“你的性子如今怎麽變得這麽冷靜沉著?就好像這件事跟你無關一樣。”
“該做的事情都做過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你不也把人都派出去了嗎?”楚夢溪掏出一個玉瓶遞給對方之後轉而道:“這是凝香丸,自己帶回去給皇帝。”
“我這不是聽了你的話嘛!”墨南湘忽然有一絲興奮,急匆匆將玉瓶收好之後,轉而拉著她邊走邊笑道:“我都想知道現如今大理寺那邊,那個該死的蕭子山到底是什麽表情。”
“王兄人呢?他今日為何不在府中陪你?”墨南湘見到楚夢溪沒反應,也沒再繼續,反而環顧一周之後搖了搖頭道:“怎麽連月兒那丫頭也不見了,姐姐,你要不要再找個貼身女使?月兒要是被王兄叫走,你身邊就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可不成。”
“墨南宸若在府中,你覺得這件事能成嗎?”墨南湘被楚夢溪的目光盯得微微赫然,但是隨即看了一眼對方道:“王兄他有苦衷,蕭家若是出了問題,必然會牽連到他和寧王府,這是一體共榮的事情,所以他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不容易了。”
“你不用為他開口說話,我不是皇帝,這件事成不成,和我無關。我隻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楚夢溪目光開始飄然朝向外麵,讓墨南湘情不自禁的也跟了上來。
而此時的大理寺刑堂內,張建幀看著陸盛幾乎和李陽一樣的話語,臉色微微變得鄭重,甚至於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寧王府的方向。
“張寺卿,乾豐樓前,大體情況即是如此,蕭子山依仗蕭家權勢地位,年節之中,在人流如潮的街道上駕車橫衝直撞,擠散寧王府護衛之後,蕭子山不僅沒有打算息事寧人,反而主動挑釁,拔刀相向,而且口出惡言,直指寧王妃,逼迫李陽等人過甚,才釀成今日大禍。”陸盛是仿佛沒有看到張建幀神情的變化,一本正經繼續道:“末將當時就在跟前,隻因蕭家和寧王府是親眷,而且李陽和蕭子山兩人素日熟識,所以一開始未曾在意,直到兩方打起來之後才發現已經晚了。”
“陸盛,你也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如果說李陽此前開口,蕭子山雖然驚詫,但是好歹還能有一點接受的想法在其中的話,那麽陸盛此時一番話卻直接說的他直接跳了起來,衝到他跟前一把拽住對方的衣襟怒道:“你身為禁軍統領,居然敢信口雌黃,汙蔑於我,你想幹什麽?”
“我什麽也不想幹!”蕭子山的暴怒,陸盛仿佛視若未覺,伸手直接將其推到一邊後,看著大理寺衙役將其重新拉了回去才朝著張建幀繼續抱拳道:“末將和兩方均是認識已久,所以隻說自己看到的話,寺卿若是不信,可以詢問末將手下所有兵丁,也可以查問當時身在乾豐樓前的過往行人,便知末將所言真偽。”
“張寺卿,我要求大理寺立即查問行人口供,或者,或者乾豐樓內的食客、夥計,他們肯定都看到了,會為我作證,這兩人明顯就是串通一氣,故意要謀害我!”此時的蕭子山臉色漲紅,若不是身後衙役死死地按住了他,隻怕會再度跳了起來,但是一雙血紅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張建幀。
“乾豐樓的人,本官自會傳喚。”張建幀此時臉色已經變成沉靜下來,轉而朝著戴胄看了一眼道:“少卿,你帶隊立即去乾豐樓,調用應天府人手,一麵查問乾豐樓夥計和掌櫃,一麵查訪當日出現在附近的行人百姓,一定要將事情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但是現在,蕭二公子,你圖謀截殺寧王府護衛,汙蔑寧王妃,罪在不赦,本官理應——”張建幀的話還未曾說完,甚至於戴胄還未曾出門,外麵已經傳來了另外一道聲音,直接將兩人打斷。
“戴少卿不用出門了,本將已經將人證都帶來了。”話音未落,蕭恒已經走了進來,身後還帶著幾個之前就送上門,但是被大理寺拒收的那幾個人證,看著張建幀沒有絲毫表情道:“張寺卿,你是不是覺得今日的這場審訊少了人嗎?如此審訊,本將不服。”
“大將軍何意?這裏是大理寺刑堂,非經本官傳喚,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大將軍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不能違了朝廷法度吧?”張建幀看著蕭恒,同樣麵無表情道:“此事事關貴公子,大將軍應當回避。”
“本將今日不是以威遠大將軍的身份來的,而是嫌犯家屬,蕭子山的父親,不可以嗎?”蕭恒一步步走進,來到蕭子山身邊,隻是看了一眼兒子,轉而道:“張寺卿今日審訊,除了本將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之外,便是證人,本將想知道,難道在你看來,受害者的寧王府難道不該出麵嗎?寺卿說我兒汙蔑寧王妃,截殺寧王府護衛,如今護衛是在場了,那那位寧王妃呢?如何不見她前來刑堂問訊啊?”
“嗬嗬,大將軍的意思是要寧王妃也過堂問訊?確定嗎?”張建幀看了一眼蕭恒,似笑非笑道:“非要如此嗎?大將軍當知,寧王妃若是上堂,一旦蕭二公子敗訴,那汙蔑之名就斷無辯駁,而截殺之罪也會加重,那可不是截殺寧王府護衛這麽簡單了,而是要截殺寧王妃了。這其中區別,大將軍當知。”
“多謝寺卿好意,本將明白,多謝了。”蕭恒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建幀,但是神情絲毫不變道:“請寺卿徑直而為,本將也想搞清楚,這個孽障當日到底犯下了多少罪行。”
“那好吧,少卿,派人拿本官的帖子去寧王府,請王妃來一趟。”張建幀朝著戴胄點了點頭,隨即起身朝著蕭恒道:“大將軍見諒,請一旁就坐,寧王妃乃是王妃之尊,而且身為內宅之人,本官必須以禮相待,請她過來。”
“寺卿執掌大理寺十數年,名聲在外,本將知曉,請寺卿一切照法度而行,本將無有不遵!”張建幀為人嚴謹,而且素有名望,所以蕭恒對於他的舉動,沒有其他的反應。
而此時,戴胄剛剛出門,清溪院那邊,楚夢溪在外麵趙嬤嬤走進來朝她點頭之後,頓時放下了手中的藥爐,轉而道:“看著藥爐,半個時辰之後,熄火即可。”
“走吧,時辰也差不多了,讓十三準備車駕,去大理寺。”楚夢溪走的時候,墨南湘也跟了上來笑道:“我也去,看看姐姐今日都怎麽安排的,我很好奇。”
“隨你。”楚夢溪隻是看了一眼對方,心頭微微一動,轉而自顧自起身,隻不過一行人還不曾出康仁坊,就碰到了急匆匆而來的戴胄等人。
“王妃,大理寺那邊——”戴胄還不曾開口,楚夢溪就點了點頭,轉而吩咐對方頭前帶路,和墨南湘一起,直奔大理寺而來。
“下官大理寺卿張建幀拜見寧王妃,拜見長公主殿下。”楚夢溪和墨南湘聯袂走進大理寺刑堂的時候,張建幀是急匆匆上前行禮,對於兩人的禮節是一樣的重視,甚至於隱隱然直接將楚夢溪放在了墨南湘前麵。
而這一幕則明顯的讓蕭恒一愣,隨即臉色也難得的起了變化,轉而在楚夢溪和墨南湘還未開口之前冷然道:“張寺卿如此開口稱呼行禮,隻怕是有所不妥吧?寧王妃到底意屬何人隻怕——”
“下官乃是朝廷官員,當值的是陛下的臣屬,自然是唯陛下之命是從。陛下如何言說,下官如何聽命。”張建幀拱手向天,轉而道:“大將軍隻怕才是言語不妥,陛下在祈年殿上的諭令難道大將軍不知?”
“好了,張寺卿,楚姐姐乃是寧王妃,是皇兄金口玉言,寧王殿下也點頭認可,寧王府上下齊心擁戴,用不著聽一些不三不四之人亂嚼舌根子。”墨南湘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也一句話說的蕭恒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張寺卿,不知派人去王府通傳,是大理寺審案出了變故嗎?”楚夢溪冷眼一掃蕭恒,見到他身邊,蕭子遠並沒有跟隨,頓時露出了一絲詫異,但是一閃而逝之後轉而開口問道。
“那好吧,不知道來了什麽人證?我也想看看。”張建幀將蕭恒的話轉述之後,楚夢溪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蕭恒,轉而朝著張建幀道:“張寺卿但請審案便是。”
“大將軍,讓你的人證陳述當日他們所見情形。”張建幀回到座位上之後,朝著蕭恒開口道:“稍後,本官自會驗明人證身份,並且核實當日他們在場情況。”
“是,小人乃是乾豐樓的夥計,當日乾豐樓前發生廝殺,小人就在門口送客,所以看得一清二楚。”一個酒樓小廝模樣的人上前幾步跪在地上道:“小人當時確實看到蕭二公子拔刀上前,朝這位將軍劈砍。”
這個小廝應該是隻看到了後麵的情形,所以對於蕭子山上前和李陽等人廝殺的場景描述的很到位,包括禁軍隨後加入戰場的前因後果全都一一道明。
“好,你可確定?”張建幀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蕭恒,不過見到對方神色不動之後,頓時點頭,吩咐曾萬全將口供記錄,讓對方簽字畫押,隨即派人匆匆出門。
“大將軍,這挑釁截殺王府護衛的罪名,蕭二公子,你可要想明白了,這和你的口供截然不同吧?”張建幀微微沉吟之後,朝著蕭子山厲喝道:“本官跟前,你如何交代的?”
“張寺卿稍安勿躁,犬子犯錯,絕不會矢口否認,便是他不認,不是還有本將嗎?本將在此,斷斷不容他違背國法。”蕭恒隻是掃了一眼蕭子山,轉而朝著張建幀道:“本將今日既然親自帶著人證前來,那麽,不論結果如何,隻要寺卿秉公決斷,本將無有不服。若是最後是犬子的錯,本將絕無二話,但請寺卿處置。”
“小人乃是乾豐樓食客,家主虎坊橋南路口,名叫錢五。”蕭恒一番話說到這個份上,直接讓蕭子山臉色一變,但是在他麵前,卻不敢開口。這一幕也讓張建幀點了點頭,不過在見到楚夢溪神色清冷,似乎對此無動於衷,甚至於蕭恒這種明顯早有準備的話出口之後依舊沒有絲毫言語之後,隻得朝著後麵的證人示意,另外一人跪在酒樓小廝旁邊的中年人則上前繼續道:“小人出門之時,正好見到兩隊人馬相撞在一起,小人親眼所見,是寧王府的這位將軍撞到了蕭二公子,而且是他主動開口辱罵,辱罵蕭家,所以蕭二公子才跳下馬車,上前廝打。”
“錢五,你別胡說八道!”這一下李陽算是急了,直接跳起來怒道:“大理寺公堂之上,你敢胡說八道,看我不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