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白衣勝雪
“王爺，您可長點心啊，王妃這好不容易點頭，一會要是有人為難她，你可得護著點。”趁著楚夢溪在換衣服，月兒是急匆匆走了出來道：“祈年殿那地方奴婢也不方便跟著，你自己多注意。”
她是好不容易見到楚夢溪的心情變得和緩了一點，唯恐怕墨南宸不會說話，到時候平白的再起爭執，更擔心祈年殿上有人拿著楚家說事，為難楚夢溪。
“我知道了。”墨南宸自己是一襲黑色王袍，早已經收拾停單，俊逸的麵龐之上也顯得有些激動，點了點頭之後，從旁邊拿起一枚紫金繡鳳，通體兩顆藍寶石鑲嵌的丹陽蝶舞釵遞了過去道：“你把這個拿給她。”
“總算是長進了一點，就是眼光太差了。”月兒低聲嘀咕了一句之後掃了一眼對方，邊走邊搖頭，很顯然對於這枚發釵並不滿意，不過倒也沒說什麽，隻是那最後轉身的一絲表情卻明顯看得墨南宸臉色有些發燙。
“王妃，這都是王爺挑的，您看哪個合適？”月兒走進來的時候，將自己選的另外一枚玉色水天一色鳳頭釵放在一起遞給了楚夢溪低聲道：“王妃穿的這是淺色冕服，不能配太豔的——”
“所以這鳳頭釵是你選的。”楚夢溪直接一句話說的月兒不敢開口了，隻得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前幫忙。
“算了，就用這枚丹陽蝶舞釵吧。”倒是楚夢溪自己沒有理會對方，隨手將墨南宸選的發釵插在新梳好的發髻上，也沒心思去打理其他的，徑直取出一方新的絲帕戴了起來。
“王妃您，還蒙麵嗎？”月兒看著對方的動作，幾乎算是一身素縞，如今再加上絲帕覆麵，就顯得過於清冷了，所以低聲道：“王妃您的麵容已經恢複，為何還要——”
“不樂意！”楚夢溪轉身就走，惹得月兒隻能咬牙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青青，轉而拿著雪狐皮大氅跟了上去。
“走吧。”到了外間，墨南宸已經在正廳等待，見她一襲白色衣裙，緩緩而來，聲音清冷無雙，隻覺得那股淡淡的疏離感再度湧上心頭，一瞬間有些挫敗。不過在見到楚夢溪並沒有拒絕月兒給她披上的雪狐皮大氅之後，反倒是露出了一絲喜色，當即走在了前麵。
這一番折騰實際上時間已經不早了，所以墨南宸直接取出自己的令牌，在皇城跟前也沒有停車，反而是一路直奔祈年殿而去。他本身就執掌禁軍，宿衛宮城，所以是少有的可以馬車直入皇城而不用停下的王爺。
“那個，祭天儀程大致就是如此，之後是素宴，時間很短，主要還是晚間的年宴。”楚夢溪以前雖然是楚家嫡女，但是本身並無誥命，所以祈年殿的祭天儀典她是沒辦法參加。所以馬車內墨南宸是將整個祭天儀程細細說了一遍，這種事情他不知道以前楚夢溪有沒有聽說過，所以是唯恐漏掉了什麽。
隻不過他本來就不會說話，這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開口，幾句話一說完之後，直接冷場，惹得跟隨服侍的月兒急的瞪了他好幾次。
“我知道了。”似乎感受到了墨南宸的窘迫，楚夢溪看了一眼對方漲紅的臉龐，微微點頭，不過卻沒有選擇坐在對方身邊，那種來自於本能的反感似乎從她來到這個世上開始就有了，始終揮之不去，連她自己有時候都不太明白，自己對於這個男人的排斥，有時候幾乎是深入骨髓，和這一世的她有著截然相反的態度。
“王爺，您可算來了，這儀程馬上就要開始了，陛下都在等著您呢。”在這種寂靜和冰冷的氣氛當中，馬車內的三人誰都沒有繼續說話，各自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直到馬車停了下來，鄭大監的聲音傳來之後才被打破。
“走吧！”朝著對方微微點頭之後，墨南宸深吸一口氣之後，伸手去接從馬車上探出頭來的楚夢溪，隻是那一瞬間，對方在見到他而不是月兒之後，那伸出的手卻停在了半空。
“好！”一刹那的功夫，楚夢溪自己也是跟著一愣，但是隨即將手搭了上來，緩緩下了馬車，看了一眼這眼前巍峨肅穆之中帶著一絲異常莊嚴氣息的祈年殿。這裏是皇家祭祀之所，她以前確實沒來過，一者是身份不夠，二者，這裏尋常時節冷靜異常，也不會有人過來。
墨南宸原本還沉浸在剛剛那一刹那間觸碰到楚夢溪手指的奇怪的感覺之中，直到月兒上前推了他一把，才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走到楚夢溪跟前，領著對方走進了祈年殿正殿。
此時的祈年殿內已經是群臣紛紛而立，有些有誥命之身的官眷也都站在朝臣身邊，到了前方，更有甚者，不少官眷自己就能有獨立的位置，不過這基本上都是皇室和幾個公侯之家的長輩。
墨南宸和楚夢溪進來的時候，因為幾乎算是最後到來，所以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兩人身上，隻不過當群臣看到墨南宸身邊的楚夢溪的時候，明顯的呆住了。
一襲素服衣裙，她幾乎是將太後和墨南湘送過來的各式各樣的冕服當中最素的那件給挑了出來，而身披雪狐皮大氅之後，更是猶如踏著一朵白雲而來，清冷絕世，散發著無盡的淡漠氣息。
而且，墨南宸是黑色王袍，卓爾不群，麵色剛毅無雙，身邊的楚夢溪一襲白衣，兩人一黑一白，原本不搭的服色，卻在這一瞬間因為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清冷，而顯得異常的和諧起來。
絲帕覆麵，看不清楚容顏，甚至於從進來開始，楚夢溪的目光就始終如流水一般往前，沒有在乎身邊其他人的眼光，更似於對那些竊竊私語置若罔聞。
白衣絕世，踏雪而來，目光如水，清澈無塵，所到之處，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她，這種場合，她的出現有著重大的意義，更是一瞬間讓所有人浮想聯翩。
“好了，老三，你這來得再遲一點就趕不上吉時了。”墨南宸身為超品王爺，是可以直接上丹陛主祭台站在了皇帝身後的，在皇太子未立，皇長子未成年的時候，陪祭的就是他。所以當皇帝開口的時候，楚夢溪已經被墨南宸帶著到了最前麵丹陛之上，身前，就隻有皇帝和皇後兩人，無數群臣官眷，全都隻能看到她的那一襲背影。
而此時皇帝的這一句看似很尋常的話，卻讓所有人都麵色一變，楚夢溪的出現皇帝視若無睹，這已經是對對方身份的認可，所以這一刻，連帶著所有人都開始紛紛低語，祈年殿正殿之內嗡嗡之聲大起。
“陛下，吉時到了。”不過此時，走上前來的鄭大監卻緩緩開口，打斷了旁邊其他人的疑惑，也讓這場祭天儀典正式開始。
對於這種香燭繚繞，祈福上天的方式楚夢溪沒什麽感覺，雖然她已經融入這一世，和這具身體不分彼此，但是有些念頭卻根深蒂固。所以此時的她雖然跟著三拜九叩，甚至於在隨後跟隨墨南宸上前點香祭拜，卻神色平靜，和他人的那股肅穆表情截然不同。
“好了，今日朕很高興，我大晉開國至今，已曆百年，卻國富民強，根基穩固，此信賴天地神靈庇佑，祖宗賜福，更是諸位臣工竭盡忠誠，輔朕之功，天地可鑒。”皇帝顯得很高興，在儀典結束之後，朝著眾人點頭道：“今日年節，朕期盼諸位能與朕同心同德，開創偉業，不負百姓所望，不負先皇所托。莫要學奸佞之臣，莫要行謀逆之舉，朕不負卿，也期待卿不負朕。”
一片山呼萬歲之聲中，楚夢溪有些恍然，目光掃過皇帝之時，似乎想到了什麽，以至於那一刻的她直到被墨南宸拉了一把，才跟著跪伏於地。
“好了，大家不要多禮了，隨朕一同去偏殿，我們素宴分饗，分賜祭牲。”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夢溪之後，當先而行，來到偏殿之後招呼群臣官眷坐下之後笑道：“國之大事，在祀於戎。祭奠先祖，享先人之遺澤，更是期待我等繼往開來，承繼祖業，莫要墮了先祖威名。諸位，請！”
一聲招呼之後，偏殿之內，素宴開始迅速擺開，流水般的宮女穿梭在各個席位之間，將素色膳食擺放完畢之後徐徐退出。這祈年殿的素宴大多時候都是象征意義大於實際作用，為的是讓群臣感受到這種氛圍。
“陛下，臣有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這種情況下，原本應該很快結束，畢竟皇家重視的禮儀到了之後，這素宴也就可以宣告結束了。所以和群臣三祝酒之後，原本剛剛坐下的皇帝，卻見到下麵有一人起身，頓時臉色微微一凝。
“中書舍人，這是祈年殿素宴，陛下求得是朝廷君臣一心，祖宗賜福，你若有疑惑，改日再說吧。”這一瞬間，墨南宸心頭一震，轉而起身看著對方冷然道：“莫要壞了陛下的興致。”
“三王兄這話怎麽說的？中書舍人李威都還沒說，皇兄也還未開口，你怎麽反倒是出言阻止？”墨南宸的話讓開口的中書舍人李威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墨南宸對麵的墨北歡緩緩起身，朝著皇帝行禮道：“皇兄，今日既然是祭天儀典，我想中書舍人若是有疑惑，還是該聽聽，畢竟若是無傷大雅，也算是皇兄兼聽兼查，正好感念先皇之苦心英靈不遠，豈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是嗎？”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移到了墨北歡和李威身上，也一下子讓皇帝的臉色都跟著變了，轉而似笑非笑道：“老五這話的意思，若朕不聽，就感受不到先皇的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