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相顧無言
“王妃，月兒帶著幾個女使把王爺的衣服送了過來，說是王爺打算以後在我們清溪院安置。”清溪院內，周姨走進來的時候，臉色有些遲疑，似乎也很驚詫，不過她的話還未說完，月兒自己就已經走了進來。
“啟稟王妃，奴婢受王爺指派，送日常衣物前來清溪院，請王妃幫著看看放在哪裏合適。”月兒倒是很幹脆利落，而且一開口直接說成了墨南宸的指派。
“姐姐，王爺怎麽跑到我們清溪院來住了？”青青有些不解，眨著大眼睛拉著楚夢溪低聲道：“那我是不是要搬出去啊？”
“清溪院空房間這麽多，你自己找個地方吧。”楚夢溪掃了一眼月兒，對於這個墨南宸的貼身侍女她並不陌生，昔日糾纏墨南宸之時，自己也不知道被對方攔了多少次，雙方的關係一向不怎麽好。隻不過如今時過境遷，自己已經不是當初的自己，而對方如今的神情，也和往日大不相同。
“那，那奴婢去內室看看？”如今的楚夢溪性子大變，所以月兒是不敢有絲毫放鬆，隻不過趙嬤嬤的交代她卻必須想辦法完成，所以試探著指了指後麵的內室，一句話還未說完就猛然見到楚夢溪目光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那一瞬間迸發出來的寒意，嚇得低頭不敢再開口。
“去左廂房。”冷眼一掃，聲音雖然古井不波，但是那股冰冷的氣息卻還是讓月兒噤若寒蟬，心頭有些惶然，轉身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王妃，讓王爺住在廂房是不是不合規矩啊？”周姨雖然對楚夢溪能同意墨南宸住進來有些意外，但是此時卻指了指外麵苦笑道：“王爺他好歹也是王府的當家人，住在廂房——”
“他若不樂意，可以不住。”楚夢溪冷然道：“我又不曾請他過來，寧王府其他地方隨便他去折騰，但是清溪院，不成。”
楚夢溪這邊的安排雖然奇怪得很，但是伴隨著月兒回來稟告之後，墨南宸倒是沒多大在意，反而隱隱然露出了一絲輕鬆的表情，轉而朝著月兒道：“去告訴帶過去的女使，不要惹是生非，不然的話，本王決不輕饒。”
“王妃放心，清溪院那邊，奴婢會盡心盡力。”月兒點頭之後轉身欲走，但是隨即停下腳步道：“王爺您要不要試著哄哄王妃，她如今性子太冷了，奴婢剛剛隻是說了兩句話，都不敢再多待，隻怕換做其他人，更受不了。她和之前，變化太大了。奴婢還是覺得以前的王妃更好一點，雖然有些粘人，但是終歸對人，對人很熱情，不像現在，誰都不敢靠近，沒有一點生氣，猶如一塊冰坨子一樣。”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句話算是說的墨南宸臉色一愣，隨即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以前的她，隻怕再也見不到了。”
“有些事情該去辦了。”墨南宸的話讓月兒呆了呆，不過卻也沒有理會對方的反應，轉身自顧自離開，走到府門口之後，正好碰到宋南雲從外麵急匆匆進來，頓時停住了腳步。
“事情都辦好了嗎？”墨南宸有些猶豫，但是卻隨即開口問道：“人送到什麽地方去了？可有大礙？”
“都已經接了出來，隻是——”宋南雲將對方拉到一邊，苦笑一聲之後說了幾句，惹得墨南宸臉上一呆，隨即遏製不住自己的怒火，聲音也變得大了起來道：“你怎麽辦的事？不是讓你們巡防營早點過去嗎？怎麽到現在才出手？”
“我！”宋南雲自己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是麵對墨南宸的怒火隻能咬牙問道：“那後續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把人先照料好吧。”墨南宸哼了哼之後，轉身自顧自走了出去，臉色雖然帶著一絲掙紮，但是卻還是一轉身朝著外麵的集市而去。
“該買點什麽呢？我怎麽不記得她喜歡什麽呢？”這喃喃自語聲讓跟在身後的幾名鎮府常兵有些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對方到底要做什麽。
墨南宸出門的時候，清溪院裏，楚夢溪也放下了手中的藥草，目光變得有些恍然，獨自一人站在藥爐旁邊，整整一天都沒怎麽說話。
“姐姐，我調了碧玉羹，剛剛給雪兒吃了吃，它很喜歡的樣子，你要不要吃點？”這種情況直到傍晚時分，伴隨著青青端著一個食盒走進來才被打破。
“好。”一瞬間回神，楚夢溪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沙啞，惹得青青有些著急道：“姐姐你怎麽啦？你若是不喜歡王爺住在這，那我明日就把他的東西扔出去就是。”
“不是這個，我隻是在想些事情。”楚夢溪搖了搖頭，轉而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接過她小心翼翼熬好的碧玉羹，微微一笑。
“姐姐，你的臉都恢複了，以後就別戴絲帕了。”看著楚夢溪摘下絲帕，露出已經大好的容顏，青青歪著小腦袋將那條絲帕給收了起來，嗤嗤笑道：“姐姐原來這麽好看，怪不得周姨她們都說你是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好看的很。”
“你這嘴巴跟誰學的，也會奉承了？”楚夢溪瞪了對方一眼，轉而夾著幾樣簡單的小菜，慢慢的喝著碧玉羹，熱氣升騰之下，粉黛微醺，靨生紅雲，確確實實是絕世容顏，比羞日月。
“本來就是嘛，姐姐你自己不知道，周姨說外麵好多人都羨慕姐姐生的那麽好看。”青青皺起了細長的眉毛，轉而恨恨道：“都是王爺他眼神不好，放著姐姐這麽好看的女子不要，卻去喜歡什麽喬靈兒。周姨都說了，那喬靈兒才沒姐姐好看呢，也不知道王爺看上她什麽了！”
“咳咳”青青的這小聲嘀咕原本楚夢溪也沒放在心上，她的記憶裏這種話早就不知道有幾千幾萬遍了，所以隻是微微一笑之後，轉而自顧自喝粥，但是門口，卻在此時響起了兩道咳嗽聲。
“王爺！”墨南宸的身形出現在兩人跟前，惹得青青吃了一驚，本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恐和懼怕，但是隨即卻勇敢的瞪了對方一眼，不情不願的起身朝著對方行了一禮。
“那個，聞著香，就，就來看看。”墨南宸比起青青更尷尬，見到楚夢溪對於自己的到來無動於衷之後，隻得指了指擺在案幾上的碧玉羹，朝著青青道：“能不能給我也來一碗？”
“哦！”楚夢溪沒有說話，甚至於連抬頭看對方一眼都沒有，所以青青在旁邊見她沒有反應，隻能讓開位置，轉而給墨南宸也盛了一碗。
她很乖巧的坐在楚夢溪身旁，雖然對於墨南宸有些不忿，但是卻終究沒有再開口，隻是暗中拉了一把楚夢溪。
“去幫雪兒它們洗個澡。”楚夢溪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讓其離開之後，就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而自顧自的端著玉碗。
如此一來，整個大廳內，就再也沒有了聲音，站在門口的月兒想要抱著東西進去，卻直接被青青給拉了回來。
“嗒！”不經意之間，原本楚夢溪去夾眼前的那盤冬筍片，卻在那一瞬間，墨南宸也剛好伸出了筷子，一聲輕微的聲響瞬間出現，倒是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寧靜。
“那個，你，你吃吧。”看著楚夢溪閃電般收回來的筷子，墨南宸眼神不由自主的一黯，隨即強自開口，卻隻能蹦出來這幾個字。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楚夢溪放下了碗筷，轉身坐在一旁，目光也轉向一邊，沒有和對方對視。
如此一來，墨南宸也吃不下去了，隻得訕訕的將碗筷放在一邊，張大著嘴巴想要說什麽，卻最終沒辦法開口說一個字。
“吃完了就自己走。”沉默了半晌，楚夢溪起身走到一旁，將一個藥爐點燃之後，倒入了幾份藥草，片刻之後，藥香味開始逐漸彌漫開來，也讓屋子裏逐漸的多了一股生氣。
“我，你還缺點什麽？我去買。”短短的幾個字，對於墨南宸來說卻不啻於打了一場大戰，以至於說完之後他是臉色漲紅一片，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合適。
“你的東西，我不要。”楚夢溪目光一轉，似乎微微停頓了一下，聲音雖然依舊清冷無比，但是，好歹，算是開了口，打破了這份尷尬的安靜，搖頭道：“留著哄你的那些侍妾吧，我用不著。”
“我沒有！”墨南宸是急急忙忙開口反駁，但是卻終究什麽都沒說出來，他是在外麵轉了一下午，卻也沒有想起一件楚夢溪喜歡的東西。從前的他，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曾對他死纏爛打的女孩究竟喜好的是什麽，而且，現如今，更是不敢開口，似乎是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又會惹對方生氣。
他自己都不清楚這種奇怪而又尷尬的舉動和心思到底是從何而來，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思。往昔，對於對方的不屑一顧在見到那張清冷的容顏之後似乎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以至於在這個時候，他是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那隨你。”楚夢溪微微一頓，似乎也感受到了對方的不適，一瞬間的語氣悄然變得稍稍柔和，轉而蓋上藥爐的蓋子，轉而掃了對方一眼，轉身開始收拾擺在案幾上的碗筷。
“你走吧，我要安置了，早點歇著。”她沒有多言，隻不過這最後一句話，卻讓墨南宸莫名的放鬆下來，連連點頭之後退到了一邊，轉身離開的時候，一腳踢在了門檻上，但是隨即卻絲毫不管不顧，匆匆離開。
這一番狼狽的樣子惹來了楚夢溪的目光，以至於對方的身影從眼前消失，她尚且依舊在怔怔出神，良久之後，才緩緩抬頭，絕美的容顏之上，悄然浮現出一絲莫名的笑意，一閃而過，卻足以溫暖了整個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