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蹊蹺叢生（下）
“朕的身體很好，太醫院也沒有開錯藥方，診斷無誤。”皇帝是足足沉默了半晌，才看著楚夢溪一字一頓道：“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朕若不是看在你為朕解過毒的份上，定然要治你一個犯上不敬之罪。”
“隨你！”楚夢溪搖了搖頭，不過倒也沒有說什麽，轉而自顧自往外走，甚至於連身後墨南湘的話都沒理會。
她的這一動作惹得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甚至於剛剛那一瞬間的語氣也隨之快速改變，轉而盯著墨南宸怒道：“老三，這就是你的王妃，跑到朕這裏來，擺著一副臭臉想要幹什麽？言語狂妄，大不敬之詞是不絕於耳，是打量著朕早點死了不成？”
“還有你，湘兒，你以後少跟這樣的女人來往，以前朕就覺得她心思不純，你就是不聽！”皇帝幾乎是說完墨南宸之後，轉而毫不停留直接對著墨南湘數落道：“你們別忘了，楚家犯事，是被朕處置的，你覺得她的話能信嗎？她是巴不得朕得病死了，這樣能給她楚家人償命！所以，你覺得朕是該信她還是信太醫院？”
這一番話說的急促之極，甚至於根本不給眾人反應的機會，皇帝直接讓鄭大監將所有人都給趕了出去，自己氣呼呼的回轉後宮。
“王爺，公主，王妃她自己回去了，屬下——”墨南宸是有些不明所以，被墨南湘拉著出了皇城之後，見到李十三帶人站在原地，馬車也停在那裏沒動，頓時眉頭跟著皺了皺。
“算了，王兄你去大理寺吧，去審一審慕家的其他人，這事情總要搞清楚才是。”墨南湘歎了口氣，苦笑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個時候不能亂了陣腳。我去尋楚姐姐，把她送回王府。”
“好吧！”墨南宸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所以微微搖頭之後，上了馬車直接朝大理寺而去，倒是墨南湘剛剛把自己的車駕準備好，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聲音，一轉身，發現鄭大監急匆匆的朝自己而來，頓時一愣。
此時的楚夢溪是不知道後續發生的事情，她獨自一人離開皇城，出來之後被風一吹，倒是有些明白皇帝的意思，但是卻隨即搖頭不語。
當著六部重臣的麵，自己給對方斷了個三年的壽數，這若是不反駁的話，隻怕還真的要出問題，引發朝局動蕩和不穩。所以他無論信與不信，都必須竭盡全力駁斥自己，從而穩住朝臣的心，沒對自己揮刀，隻怕還真的是忍住了脾氣。
“看起來，這皇帝倒是對我網開一麵了。”楚夢溪想到最後皇帝的那個眼神，總覺得對方似乎還有些話想說，但是一時之間她倒也沒想明白。
對於這種猜來猜去的做法她沒心力去管，也懶得去猜對方的心思。所以僅僅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她就將這件事扔到了一邊，轉而一邊走一邊逗弄著懷裏抱著的雪兒，算是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笑容。
“來者止步，快止步。”她的心思在雪兒身上之後，也就沒怎麽在意前方的道路，從皇城出來就是朱雀大街，但是在靠近皇城根上這一段路，不僅僅平坦寬闊，而且根本不會有百姓在這裏逗留，她倒是放心的很。
但是架不住還沒走一段路，前麵就傳來了大喊聲，緊接著一陣馬鳴聲傳來，等她抬頭的時候，差點直接和前方衝上來的馬車撞到了一起。
“你這姑娘怎麽回事啊？走路不長眼睛是怎麽回事——”車把式是急急忙忙拉停了馬車，轉而看著躲到一邊的楚夢溪怒道：“你——”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後麵馬車車簾掀開，倒是露出了墨北歡的身影，一見是楚夢溪，剛要開口的話瞬間止住，甚至於匆匆下車，朝著對方笑道：“不意在此地相逢，楚姑娘，你怎麽一人從宮裏出來了？南湘呢？這丫頭不該陪著你嗎？”
“她有事耽擱了，我自己出來了。”楚夢溪微微還禮之後點頭道：“燕王殿下這是要進宮嗎？”
“探望皇兄。”墨北歡點了點頭，隨即笑道：“這數九寒天的，你沒有車駕，就這麽走回康仁坊，隻怕天黑了你都走不到，不如我送你吧。”
“不耽誤你時間了，你還是進宮吧。”楚夢溪搖了搖頭，轉而道：“一個人走走，其實也挺好，清醒清醒。”
“那好吧，那本王也陪你走走。”墨北歡哈哈一笑，轉而道：“皇兄向來不太待見我，去不去都一樣。倒是楚姑娘你怎麽進宮的？不會是被南湘給騙來的吧？”
“算是吧！”說到這裏，楚夢溪倒是啞然失笑道：“讓我，去給皇帝看病，但是，被趕出來了。”
“你別生氣，皇兄隻是擔心，看病沒看好，反一個搞不好，被你給害了。”墨北歡倒是沒什麽顧忌，反而揮手讓馬車在後麵遠遠的跟著，自己自顧自道：“你這次回來，性子倒是和以往大為不同，殺伐決斷，沒有猶疑，倒是讓本王也覺得奇怪。”
“有什麽好奇怪的，經此一變，若是還一如從前執迷不悟，那才叫奇怪吧。”楚夢溪沒有接對方的話茬，她知道墨北歡的意思，但是對於過去，她已經不願去提。更何況，雖然她不習慣彎彎繞繞兜圈子猜來猜去的日子，而身處京城之中，她如今也不會去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眼前這個她有些好感的墨北歡。
“倒也是。”墨北歡點了點頭，轉而道：“不過本王之前倒是很擔心，你居然會答應給皇兄解毒！說句實話，當時我都想好了，若是姑娘真的忍不住，就上前搶了你手中的短劍，然後跟別人說你解不了那萬年青玉落算了。”
“多謝了。”楚夢溪心頭微微一動，轉而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這位燕王殿下，她不是奇怪對方這句話之中似乎想向自己表達的那種好感，而是奇怪對方的態度，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若是自己解不了毒，那豈不是皇帝真的會毒發斃命？
“該說謝謝的該是本王才是。”墨北歡對於楚夢溪的想法並沒有察覺，對方絲帕覆麵，根本看不清臉色神情變化，所以此時依舊是自顧自道：“姑娘給皇兄解毒，乃是奇功一件，等到皇兄身體恢複，本王會親自上書，為姑娘請功。”
“不必了，我不在乎什麽功勞。”楚夢溪搖了搖頭，隨即搖頭道：“你是王爺，而我的身份卻已經跌落雲端，楚家煙消雲散，便是能夠報仇伸冤，有些事，失去了，終究是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帶著無盡的感傷，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短短兩個月，她就失去了太多太多，前世的一切，今生的親人，都在她眼前，消失無蹤。如今的她是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無親無故。
墨北歡看著楚夢溪的反應，似乎想努力看清楚絲帕之下對方的神情，隻不過這一刻的楚夢溪雖然感傷身世，但是內心，卻不起波瀾，古井不波。
“姑娘不必傷感，失去的雖然回不來，但是好歹這楚家的仇還是要報。”墨北歡搖了搖頭，放下了心頭的心思，轉而道：“這不也是姑娘的夙願嗎？雖然我也是出身皇家，對於楚家一事無可奈何，但是好歹向皇兄請旨重查這種事，還是義不容辭。”
“請旨重查？”楚夢溪一愣，轉而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神情，這話她自己說出來，或者是別人說出來的話倒不奇怪，但是墨北歡乃是當朝王爺，是皇室一員，他請旨重查，這身份問題——
“不用了，多謝殿下好意。”一瞬間的楚夢溪搖了搖頭，轉而朝著對方道：“殿下的心意夢溪知道，但是我不想讓你為難，你畢竟是皇家人，你也沒有立場去請旨。”
“別誤會，我隻是看不過眼，對於姑娘，更是帶著深深的敬意。”墨北歡似乎有些自失，所以匆匆道：“至於立場，我想這不是——”
他的話音尚未落下，身後就傳來了急匆匆的馬蹄聲，緊接著墨南湘的長公主車駕就匆匆而來，也一下子打斷了墨北歡剛要出口的話語。
“姐姐大冬日的怎麽不等等我，就自己出來了？”墨南湘從馬車上下來之後，上前一把拉住了楚夢溪，看著墨北歡臉色有些不好看道：“五王兄怎麽不進宮看望皇兄，反而有心思陪著楚姐姐在這皇城漫步？你可知皇兄剛剛吐血了？”
“這？你說什麽？”墨北歡被打斷了話茬，本來也是臉色變得微微不虞，但是墨南湘最後一句話卻說得對方臉色一變，幾乎是脫口而出道：“這怎麽可能？不應該啊！”
“怎麽不可能？太醫院那幫庸醫，連個病都不會看！現在母後正在後宮發火呢，你還不去勸勸？”墨南湘瞪了對方一眼，沒好氣道：“你別打楚姐姐的主意，這是王嫂，你知道嗎？你和我的王嫂！”
“王嫂？”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墨北歡的臉色迅速恢複平靜，嘴裏麵也隨口念叨了幾句，帶著一絲不屑，隻不過在見到楚夢溪看著自己，露出一絲奇異的神情之後，有些尷尬的朝著墨南湘道：“你都躲了出來，我還去幹什麽？找不自在嗎？我還是先回去，等母後消了火氣之後再去吧。”
他是一句話說完之後匆匆上車，隨即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快速離開，惹得墨南湘氣呼呼的差點要追上去，隨即被楚夢溪拉住了。隻不過後者此時看著遠去的墨北歡，眼神之中卻泛著一絲奇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