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為大義（下）
“在末將心中，不論世事如何變遷，不論您和殿下關係如何，末將隻知一點，寧王府正妃，永遠都隻有您一人，末將，也隻奉您一人為主母。”宋南雲的這番話說的誠誠懇懇，而且伴隨著他屈膝下跪，鎮府常兵全體一瞬間全都跟著跪了下來。他們，沒有一人和吳歡一樣，一舉一動之間，卻和桃陵軍極其類似。
宋南雲的舉動讓楚夢溪忍不住看了一眼對方，轉而又看了一眼薑岩，臉色逐漸緩和下來，他的及時出現和表態，看似對自己表忠心，卻實際上直接化解了薑岩和桃陵軍帶來的影響。他是寧王府家將，對於楚夢溪這個名義上的寧王妃再怎麽宣誓效忠，外人都不會說什麽。而且這一前一後兩次幾乎差不多意思的話語，也直接衝淡了薑岩剛剛那聲色俱厲的咆哮。
至少，在楚夢溪抬頭的時候，那一瞬間，南湘也緊跟著目光轉到了她身上，二女瞬間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王妃，末將知自知罪責深重，昔日，不能護王妃周全，但如今，末將也想鬥膽說一句，王妃不如跟公主回去一趟。”宋南雲見到楚夢溪沉默不語，當即心頭一動，轉而拱手沉聲道：“王妃放心，末將定當護王妃周全，不論您作何舉動，末將都誓死效忠，保您來去自由。”
“楚家如今還在犯官之列，但是楚相為人，末將也知曉，姑娘如今是楚家孤女，也，也應當想辦法為楚家伸冤才是。若是能還楚相清白，我想，楚相在天之靈，也會欣慰。”他這一番話可謂是已經站在了楚夢溪的角度說出來的，而不是將對方當做寧王妃，所以那一瞬間稱呼的轉換，讓楚夢溪都跟著一愣。
“姐姐，大統領說的是，還請姐姐多多斟酌。”墨南湘上前幾步，朝著楚夢溪點頭道：“我以長公主之尊，麵對桃陵軍諸將士保證，楚夢溪回歸京城，來去自由，若有人為難她，便是為難我墨南湘，她生我便生，她死我相陪。薑岩將軍若是有遲疑，可以派人跟隨護送，南湘絕無怨言。”
她這一番話說的誠懇堅決，而且拿著禦賜令牌，麵對全軍將士做出承諾，等於是將這件事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讓薑岩瞬間將目光轉移到了楚夢溪身上。
“姑娘不必擔心末將，待恩相冤屈洗雪之後，我薑岩自請處分，就此前往北境，做回邊軍一員。”薑岩知道楚夢溪望著自己的目光是什麽意思，所以抱拳之後肅然道：“薑岩身為領軍將領，明曉一切，但，人生於世，豈能為自己前程富貴而忘卻昔日恩相提拔之情。再者說，我不信，執掌朝政數十年的楚相會背叛朝廷，楚相之為人，末將相信，姑娘之為人，末將也相信。姑娘今日不論作何選擇，末將都一定追隨到底。”
“多謝將軍信任，夢溪代家父，代楚家拜謝！今日恩情，夢溪不死，自當報答。”楚夢溪看著僅僅隻有一麵之緣的薑岩，微微一歎，隨即盈盈拜倒。
“姑娘使不得！”這一拜的意義讓薑岩難得的有些手忙腳亂，將其扶起來之後麵容肅然道：“末將乃是粗鄙之人，當不得姑娘大禮。”
“將軍將常大哥他們放了吧！他是忠良之後。”楚夢溪看了一眼臉色變幻不定，沉默不語的常衡，帶著一絲悲憫的神情道：“常家之事，是我楚家負他良多，隻是我乃無用之身，也無辦法彌補，所以一切拜托將軍。另外，我聽說當日被我楚家牽連的還有慶曆軍主將林涵、邢台軍主將柳擎，煩請將軍派人多多照料。並請轉告他們，夢溪便是身死，也一定為他們討回公道，還他們一個清白。”
“姑娘放心，一切，一切交給末將。”薑岩臉色有些猶豫，但是隨即還是咬牙道：“姑娘可能還不知道，慶曆軍主將林涵一家，早在傳旨欽差抵達之時，就已經上吊自殺，家中無有一人生還，邢台軍主將柳擎，幸得將士掩護，才逃亡天涯，但也無有蹤跡傳出。不過姑娘不必擔心，末將定然竭盡所能，找到他們，隻要是我軍中將士遺孤，末將一定會保護好他們，不再讓奸臣陷害。”
“果然啊！”這一瞬間，楚夢溪身形猛然間顫抖了幾下，臉色也一下子變得極為黯然，沉默良久之後才歎息道：“我才是罪孽深重的那個人，若不是我嫁入寧王府，想來，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人，也就不會屈死。”
“姐姐，跟我回去，若是，若是你覺得有冤屈，那就設法為他們伸冤吧。”這個時候最尷尬的就是墨南湘了，她是長公主，此時卻聽著薑岩和楚夢溪一言一行，都在竭盡所能，保護這些軍中將領家眷遺孤，甚至於根本顧不得自己的前途命運。而這一切的源泉，卻都是她們皇家。這一切讓她瞬間麵紅耳赤，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是該回去了，不論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楚家，為了夢河，我都該回去。”那一刻，楚夢溪望著蒼天，雙目之中淚水長流，卻強自壓下了心頭的悲傷。雖然她和真正的楚夢溪不一樣，有著異世的靈魂，但是這一世的恩怨卻已經讓她們彼此糾纏在了一起，再無分別。
“小醫仙，你，你要走了嗎？”積言村中，原本被桃陵軍戒備，滿村所有人都不敢出門，但是不知何時間，二虎子卻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摸了上來，此時一開口，打破了現場的寧靜，也讓楚夢溪霍然轉身。
“放心，我還會回來的，這裏才是我的家。”那一刻，二虎子有些希冀的目光讓楚夢溪隻覺得眼前驟然間出現了一絲光亮，微微一笑之下，甚至於那一瞬間，讓整片天地，都跟著變幻了色彩。
“將軍若是帶了軍醫，稍後入村給百姓治治病，就當是積德行善了，他們日子貧苦。”楚夢溪朝著薑岩點了點頭後，舉步上前，卻見青兒它們也跟了上來，而且懷中雪兒更是不斷嗚咽，小爪子抓著她的頭發死死不放。
“好，帶你們一起走！”微微自語之後，楚夢溪一揮手，轉而朝著宋南雲一點頭，她們這一隊人馬開始朝著村外而去，半晌之後，從眾人眼前消失。
“你走吧，就當我今日沒見過你。不過首陽山，你最好等等再回去。”薑岩是獨自在原地沉吟良久之後才轉頭看著依舊沒什麽動靜的常衡開口道：“姑娘所言，我會謹遵，但你是忠良之後，不該在江湖草莽之中虛度光陰。”
“我常衡用不著她來救命！我不欠她！”常衡哼了哼之後，轉身要走，但是卻隨即停了下來，轉而看了看薑岩道：“林涵和柳擎的事也不用你操心，我自會去尋找他們。”
“你是不欠她，但是她也不欠你。”薑岩冷然道：“楚家更不欠你常家，若是你父親還在世，自會明白，但是你，不成！姑娘此去京城，不僅僅是為了她楚家，也是為了你常家。便是按照寧王所言，楚相和外軍將領勾結，那也是兩方都有責任，你怪不到她頭上！”
“可她是寧王妃！”常衡忍不住怒斥道：“我是怪不到楚家身上，但是難道還怪不到她寧王妃頭上嗎？”
“她還是寧王妃嗎？”薑岩冷笑道：“今日之事，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你若是連這點心智都沒有，那你就枉為常家子，更對不起你父親！”
“我若是你，就跟著去京城，不要讓她一個孤女孤軍奮戰。為常家伸冤，你責無旁貸。若是什麽都不做，坐享其成，反而怪罪無關人等，你的罪過就太大了。”
薑岩說完之後回到軍中，主力兵馬開始隨後緩緩退出了山穀，隻留下幾個軍醫進入積言村，轉而按照楚夢溪的吩咐，給村裏的百姓看病就診。
這一次，在二虎子的奔走之下，積言村所有人都走了出來，麵對二虎子的訴說和眼前身披甲胄，但是卻對他們和風細雨說話的軍兵，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向了楚夢溪消失的方向。
“裏正，小醫仙說，她還會回來的。”二虎子一句話，說的在場的所有百姓全都跟著齊身下拜，朝著遠方不斷叩首。
“老三，你帶著受傷的兄弟去伏牛山。石頭，你們跟我走！”積言村百姓的反應似乎讓常衡的臉色微微起了變化，沉吟良久之後，聲音之中雖然帶著一絲嘶啞，但是卻態度變得堅決起來。
“大當家，您要去京城？不行！”向陽急急忙忙一瘸一拐的上前拉著對方道：“京城是什麽地方？您不能聽那個薑岩蠱惑，跑過去送死！”
“不是去送死，而是去為常家盡心盡力。”常衡看了對方一眼，聲音緩緩道：“他說的對，常家的冤屈，要靠我常家人自己去洗雪，豈能讓她一個孤女，孤軍奮戰？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我身後，不僅僅是常家，還有林家，和柳家！你們養好傷之後，立即派人去邢台軍和慶曆軍駐紮之地，設法找到他們的家人。”
“我們，也要為了大義！”常衡說到這裏，臉色一振，起身邊走邊道：“老三，一切交給你了，若是我回不來，你便是山寨之主，帶著兄弟們，記住一條，大義所至，盜亦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