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素手化幹戈
“你很關注官軍？”大當家的這句話算是讓楚夢溪一瞬間回神，臉色一變之後搖了搖頭。她倒是不怕官軍，隻是如今頂著犯官之女的頭銜，外麵的海捕文書隻怕滿大街都是，如果真被官軍碰上，說不得就成她連累這些村民了。
“聽你的，我們不進村，隻要你能治好我的兄弟，我常衡保證另有重謝！”楚夢溪沒有回答，大當家常衡倒也沒有追問，微微沉吟之後，轉頭隻是一句話，直接讓在場的這些山賊全都跟著退了下來。
這倒是讓楚夢溪悄然鬆了口氣，這緊繃的弦一旦鬆下，以至於她連剛剛的擔憂都拋到了腦後，這才想起眼前的這些人都是名副其實的山賊草寇，實際上是比官軍更可怕的存在，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跟著發軟，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楚夢溪的神情在蒙麵之後無人看得見，但是那微微顫抖的身體還是被那位常衡看在了眼裏，頓時間一愣，對於眼前這個奇怪的，即使站在村民中間，也和他們擁有著截然不同氣質的女孩滿是好奇。
不過此時這種念頭卻隻是在一瞬間就被壓了下來，等到楚夢溪跟著上前，見到這足足有上百人圍成兩個圈子，點燃篝火之後，她才知道這位大當家為何在緊急關頭聽到二出喊自己“小醫仙”就直接放棄了進村，這些人明顯是剛剛經曆過廝殺逃出來的，很多人的傷勢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若是不能得到救治，隻怕隨時隨地都可能傷重致死。
“先把傷勢最重的抬過來吧！”楚夢溪轉了一圈之後，很快就想到了辦法，轉而讓跟著自己死活不願離開的黑木等人回村裏去抬了些木板過來，自己則讓常衡安排部分沒受傷的人將那些傷重者先送到她跟前，借助於火光照明，提前救治。
“我這裏沒有藥，隻能先幫他們止血了。”銀針不間斷從手中飛出，楚夢溪的這種手段迅速引來了常衡的目光，以至於等到她不經意回身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後。
“二出，去找田嬸要一副針線過來。”此時已經進入狀態的楚夢溪卻沒心思顧及對方，甚至於連那種探究的神情都視而不見，匆匆讓二出找來一副針線之後，卻一瞬間愣住了。
“算了，消不消毒都不重要了。”咬了咬牙，楚夢溪開始給這幾個傷勢最重，大部分都是貫穿傷口的傷員止血，然後縫合。隻不過因為缺少藥物，實際上這一刻的她能做的實在不多。
但是這種拿著針線縫合傷口的做法還是讓所有人都驚詫不已，隻不過眼看著楚夢溪一個接一個將這些人的傷口縫好之後，拔出銀針，轉而讓趕過來的田嬸幫著包紮，其動作嫻熟流暢，根本看不出絲毫生澀的感覺之後，這些人卻選擇閉上了嘴巴。
“他們是受了內傷，需要正骨，然後上夾板固定。”將傷勢最重的幾個處置完畢後，楚夢溪掃了一圈，發現還好，至少血算是止住了。所以等到接下來抬過來放在木板上的這幾個人後，微微皺眉。
“需要我做什麽？”溫和的聲音傳來，讓楚夢溪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位一直跟著自己的常衡，對方安靜下來之後是絲毫看不出一點山賊草寇首領的樣子，反而更像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公子。
“找幾根樹枝過來吧。”楚夢溪在對方的目光直視之下，動作微微一頓，但是隨即繼續道：“你們被打散了嗎？怎麽這麽多人受傷？”
“這樣的可以嗎？”大當家沒有說話，而是找來幾根樹枝之後按照楚夢溪的要求看成幾截，反而朝著對方問道：“醫仙不是這裏的村民吧？這種手法常衡聞所未聞，不知師從何人，仙鄉何處？”
“逃難至此。”此時的楚夢溪是顧不得說話了，以銀針封住這幾個人的穴位後，雙手連續拍擊數次，一口氣將三個人胸前的肋骨給硬生生的接駁好，轉而扶正位置之後頭也不回道：“將樹枝放在左肋骨上麵，捆紮固定。”
這突然的動作快如閃電，甚至於連帶著這些人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完成，所以此時她開口的時候，痛呼聲才迅速傳出。
“抱歉了，我沒有傷藥，也沒有其他東西，你們自己忍著點！”楚夢溪拔下銀針見到眼前這三人痛的臉色扭曲，已經情不自禁的開始掙紮，歎了口氣之後伸手一揮，直接封住了對方的昏睡穴。照著他們的動作，隻怕須臾之間，斷骨就會再次錯位。
接好了這三人，楚夢溪對於剩下的幾個手臂和胳膊受傷的人動作更快，跟著她的常衡甚至於能聽到不斷傳出骨骼的“哢擦”聲持續響起。
整整一夜，除了外傷內傷之外，這上百人在她一一出手之下，總算是全都被救了回來。雖然外麵天寒地凍，甚至於靠著篝火都無法阻止寒意蔓延，但是田嬸那邊見到這群人沒有了動作之後，還是喊來了其他幾位村婦，給每個人都熬了一大碗薑湯，這倒是從這些人口中難得的聽到了道謝的聲音。
“我不用了，這裏還有個人。”二出遞給楚夢溪的薑湯她沒來得及接，轉而去看最後一個傷員，也就是此前動手的那個中年漢子。和其他人受傷的地方不一樣的是，他是被人一刀砍中了大腿。
“把衣服脫了！”麵對這一句話，之前還和二虎子等人拚殺絲毫看不出異狀的他卻滿臉通紅，站在原地期期艾艾，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之前不是滿嘴廢話嗎？”這動作楚夢溪前世是見怪不怪，所以反而看了一眼對方道：“想保命，就把衣服脫了！”
“老三，讓你脫你就脫，人家一個女孩子都不避諱，你個老爺們裝什麽裝？”常衡雖然緊跟著眉頭一皺，但是卻跟著嗬斥道：“要我找兄弟們幫你？”
“別別別，大當家，我自己來！”一句話引來所有人哄堂大笑，以至於連二虎子都跟著憨笑不止，這種原本緊張對峙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不少。隻有二出看了看楚夢溪那似乎沒有絲毫神情變化的樣子之後，張大了嘴巴欲言又止，但是終究沒有開口。
“把針線拿過來！”楚夢溪是絲毫不理會對方在自己麵前近乎於脫了個精光，反而是看著這道足有一尺多長，差點切到了右腿骨頭裏的巨大傷口，有些好奇他之前那生龍活虎的模樣。
“那個，你倒是快治啊，這麽多人看著，爺我光著身子，多難為情？”楚夢溪這一瞬間的愣神惹得這個剛剛報出自己名號叫“向陽”的中年漢子忽然一句話，直接引得所有人跟著樂出聲來。
“要是能找些蒲公英來就好了。”楚夢溪蹲在一旁，沒理會眾人的嬉笑，銀針飛出，將向陽右腿上的三出穴位封住之後搖了搖頭，拿出布條將傷口處的血跡擦幹淨，開始專心縫合。
針線不斷穿來穿去，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無奈為之，根本沒辦法進行消毒，甚至於楚夢溪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沒有後續草藥的配合，這些人的傷口會不會發炎感染。
“好了，接下來就看天意吧！”忙碌完這一切之後楚夢溪才長出一口氣，此時的她才發現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頓時忍不住道：“你們看什麽？”
“多謝了。”大當家走上前來，朝著她抱拳道：“常衡多謝醫仙妙手，救我一眾兄弟。”
“現在說謝太早了，沒有草藥，他們的傷口能不能好要看天意。”楚夢溪搖了搖頭，接過二出端過來的水盆，一邊洗手一邊道：“如今大雪封山，萬物俱寂，便是我有心，也采不到什麽草藥。”
“無妨，待我派些人去前方的十八裏鋪打探消息，順便抓些藥回來就是。”困擾楚夢溪兩天的問題，常衡卻絲毫沒在意，反倒是一句話讓她微微一愣，隨即看了一眼二出等人。
“哦，對了，醫仙若是有什麽需要，可以一並告知，太平寨還不缺這點銀錢。”常衡很明顯猜到了對方的心思，轉而看了一眼二出他們這些人之後，朝著楚夢溪開口道。
“也好，那便多謝了，村裏的一些病患也無錢去買藥，大當家既然發善心，就將他們的藥也一並買了吧。”楚夢溪點了點頭，轉頭讓二出去裏正家裏拿出幾張泛黃的草紙，以木炭為筆，將所需的所有藥材全都一一列出。
“老李，你和石頭臉麵生，出去轉轉，打探一下官軍的下落，順便把藥買回來。”常衡沒有絲毫的遲疑，反而匆匆喊來幾個年輕人道：“再去買些吃食米麵，我們在這裏修整幾日，等弟兄們的傷勢好了，再回首陽山。”
常衡和向陽是領頭的，所以直接從懷裏掏出一袋金餅子扔給了年輕人，轉而招呼其他人在原地修整。
“好了，二出，讓各家各戶湊些吃的給他們送過來吧。”楚夢溪此時剛剛開口，青兒卻忽然一聲嚎叫，轉眼間幾匹蒼狼急匆匆從村外迅速奔了過來，相互嚎叫幾聲之後，讓楚夢溪心頭忽然一動。
“青兒，他們的意思是遇到了敵人是嗎？”蒼狼聽不懂楚夢溪說什麽，但是青兒在此時卻猛然間點頭，而且指了指雪穀的方向，前爪也不斷在地麵上刨動。
“敵人？官軍打來了？”這個消息讓楚夢溪皺眉不止，但是卻一瞬間引得常衡霍然起身，那一刻，原本或躺或臥的那些山賊全都跟著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