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驗毒
“王爺,不知這一大早讓下官來王府是出了何事?王爺您,身子不適?”寧王府正廳內,太醫院院正陸中和看著墨南宸從外麵走進來,神色有些不對,頓時起身道:“需要下官為您診治一二嗎?”
“本王無事。”墨南宸冷哼了一句之後,轉而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南雲道:“是,南雲他昨夜和賊人力抖,身受兩創,還請陸院正為他看看。”
“王爺你!”宋南雲一愣,有些不明白墨南宸為何在此時忽然改口,但是麵對陸中和,他隻能咬牙上前,硬著頭皮朝著陸中和尷尬一笑。
“王爺放心,宋大統領無礙,不過些許皮肉傷,待下官開個方子,抓上兩副藥,數日之內傷口即可結痂愈合。”陸中和此時倒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南雲,也沒理會對方的神情,甚至於沒有顧忌宋南雲隻是寧王府家將,而他自己是正四品的太醫院掌舵人,直接搭脈之後,查看傷口,然後開具藥方,遞給了對方。
“陸院正,還有一事,請院正務必幫忙。”墨南宸始終一言不發,惹得宋南雲隻能自己開口道:“不知院正能否幫忙查驗一下這上麵的血跡之中是否有毒?”
他這一開口,倒是讓墨南宸默默地從懷中取出那一方喜帕,轉而無言的遞給了陸中和,雖然沒開口,但是那一瞬間的眼神卻死死地盯著對方。
“這血跡已然幹涸多日,隻怕查驗起來有些不易。”喜帕上那一團血汙赫然醒目,倒是讓陸中和一愣,隨即看了一眼墨南宸,但是後者沒開口,所以宋南雲隻得抱拳行禮道:“還請院正想想辦法,此事事關重大,請——”
“放心,王爺吩咐,下官無有不遵。”陸中和點了點頭,微微沉吟之後朝著對方道:“請大統領給下官打一盆清水過來。”
他是邊吩咐宋南雲去取清水的同時,自己從藥箱之中取出十幾個瓶瓶罐罐道:“這是太醫院內的試毒藥劑,還有銀針,若是尋常之毒,一試便知。”
說話的功夫,宋南雲已經端著一個銅盆走了進來,將其放在一邊之後,陸中和快速將喜帕上血汙的一角沁入清水之中,並且隨即取出一個黑色的瓷瓶,從裏麵倒出幾滴朱黃色液體。
“明黃水,能分解血液和其中雜質,若是無毒,那麽雜質自當明晰可見,但是有毒的話——”陸中和的話還未說完,銅盆之中,血汙化開後,遇到明黃水快速分解,片刻之間,就被分成了兩塊,一塊紅褐色,被銀針挑起之後,隱隱然帶著一絲絲血腥氣。而另外一塊,則帶著一絲淡藍色的光澤。
“啟稟王爺,這血汙之中確有毒素。”陸中和將喜帕還給宋南雲之後,一句話說的墨南宸直接起身走到他跟前道:“是什麽毒你能試得出來嗎?”
“毒素隱隱然帶著淡藍色,加之銀針刺入,泛黑色,而且有惡臭!”陸中和換了一根銀針,刺入這淡藍色的分解物中後,指了指瞬間變黑的銀針道:“能被銀針試出,必然是摻雜了銀白孔雀膽之類的毒藥。”
他一邊說話一邊連續倒入那十幾瓶試毒藥劑後,看著銅盆之內瞬間變幻了五彩顏色,清水也一下子變得渾濁不堪之後點頭道:“王爺,如果下官猜得不錯的話,這血汙之中若不是摻雜了十步驚魂,便是北邊出產的流霜夢魘啊。”
“十步驚魂?”宋南雲一瞬間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墨南宸道:“王爺,這,這——”
“陸院正不是說了還有一種流霜夢魘嗎?你急什麽?”墨南宸沙啞著聲音此時響起,臉上神色不定,轉而死死地看著陸中和道:“本王對這些不甚明了,還請陸院正指點,何為十步驚魂,何為,流霜夢魘,中了這兩種毒藥的人,有什麽反應?”
“十步驚魂,顧名思義,中毒者毒發十步之內必然斃命,從無意外。”陸中和看了看墨南宸,轉而又看了看宋南雲,似乎對於兩人的反應有些疑惑,但是卻一五一十道:“這是赫赫有名的烈性毒藥,而且幾乎沒有解藥。”
“至於這流霜夢魘,下官隻見過一次,隻要中毒則立即陷入昏睡,沒有絲毫耽擱,恍如被夢魔纏繞,於無聲無息之間取人性命,卻不露一絲痕跡。”陸中和說到這裏苦笑道:“這種毒藥流於傳說,若不是下官見過一次,知道是以銀白孔雀膽為主藥煉製,隻怕都以為這是世人憑空捏造出來的。”
“這!”宋南雲此時是臉色大變,急急地朝著陸中和道:“難道這不是七寒散嗎?末將愚魯,曾聽過七寒散,也有這種效果啊?”
“大統領聽誰說的?”陸中和直搖頭道:“七寒散乃是天寒草為主藥配置,銀針無法試探,這是常識啊?中了七寒散的人血液之中也不可能有這淡藍色毒素殘留,否則的話,也不可能讓死者毒發之時飽受七寒入體的痛楚。”
“陸院正肯定自己所言無誤嗎?”墨南宸驟然間一把拉住了陸中和,目光中厲芒頻閃,殺氣再也遏製不住,嚇得陸中和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手中的銀針一下子掉落在地,轉而結結巴巴道:“王爺息怒,下官不敢胡說。王爺若不信,可以再找他人檢驗,下官可以斷定,絕對是十步驚魂和流霜夢魘無誤。”
“王爺!”陸中和的這句保證讓墨南宸頹然鬆開了手,臉色也一下子變得慘白無比,似乎一瞬間,這句話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氣神,連身子都跟著變得搖搖晃晃起來。
“王爺,王妃所言無錯,我們,我們冤枉了她!”不知何時間,當宋南雲的聲音再度想起來的時候,陸中和已經離開,整個正廳之內就隻有他一人站在墨南宸跟前,語氣低沉道:“王爺可知,這一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你想說什麽?”墨南宸聲音嘶啞,看著宋南雲,目光之中破天荒的帶著一絲惶恐,似乎對方的話直接打破了他心底最後一絲堅持一般。
“王妃沒有殺喬大姑娘一家,卻被無端冤屈,家破人亡。”宋南雲此時一瞬間跪倒在地,臉色慘然道:“王爺,您不該,不該不分緣由,就對王妃下殺手,讓她一夕之間,連最後的親人都失去了,將來,您有何麵目去見她?”
“就算是我冤枉了她,但是楚家,楚家是證據確鑿,罪有應得!”墨南宸此時猶如受了傷的野獸一般,嘶吼不已,雙目赤紅之下,狀若瘋狂道:“我沒有冤枉楚家!”
“證據確鑿?”宋南雲霍然起身,轉而看著墨南宸跟著怒喝道:“王爺到如今難道還不清醒清醒嗎?指責楚相的證據有哪一項經得起查驗?大理寺張建幀已經派人去西南,打算追回那名擅長偽造字跡書信的流徙犯了。而人證之中,林涵等人兩死一逃,又如何有什麽人證?這些,王爺難道自己沒想過,若是有朝一日查出來和喬家之事一樣,都是我們錯了,王爺,您又打算怎麽辦?你如何能夠麵對王妃?”
“本王不需要麵對她這個——”墨南宸說到這裏,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卻再也說不下去了。昔日,他可以理所當然的用最惡毒的話語去咒罵楚夢溪,但是如今這最關鍵的證據上卻露出了致命的破綻。十步驚魂,中毒者毒發去救,不可能有任何的機會去呼救,這和當夜他們查獲所得截然不同。
“一定是喜兒,是這個惡毒的女人在誤導本王。”墨南宸喃喃自語之後朝著宋南雲怒喝道:“還不快去將喜兒給本王帶過來!”
“王爺!”宋南雲看著墨南宸,忍不住縱聲怒吼道:“王爺難道到現在還不清醒嗎?這件事從頭到尾,你都被人給算計了。人家要的就是你親手去殺害楚相一家,和王妃反目成仇,要你,寧王殿下,從此身敗名裂,你知不知道?”
這一聲怒吼猶如黃鍾大呂一般,在墨南宸耳邊炸響,震得對方臉色一片慘白,轉而看向宋南雲的目光猶如看到了怪物一樣。
“末將會竭盡所能查出幕後主使,不讓他逍遙法外。”宋南雲看著呆呆的墨南宸,語氣變得極其悲愴道:“但是王爺,您難道不該去把王妃接回來嗎?她才是受害者,是你,親手毀了她的一切,父親、弟弟,家人,一夕之間,全都死在你手上!王妃自己身陷囹圄,受盡欺辱,卻始終堅持不改口,她不光是要為自己洗清冤屈,那也是為了喬家,為了喬大姑娘伸冤。”
“末將已經讓人去打探王妃的去向了,去不去,都隨你!”墨南宸那近乎於呆滯的目光讓宋南雲歎了口氣,轉而邊往外走邊道:“但是於末將而言,這寧王府永遠隻有一位主母,她作為王妃,當之無愧。”
“備馬!”宋南雲離開之後,整個正廳再無人敢進來,隻有墨南宸獨自在裏麵沉默良久,那沙啞的聲音才再度傳出,一下子讓門口親衛豁然轉身的同時,也一瞬間讓剛剛從後院轉過來的李十三愣在了當場。
“王爺,您要去哪?”那驟然而來的呐喊聲沒有引起墨南宸絲毫的注意,此時的他自顧自的快速衝出了王府,上馬之後頭也不回而去,等到李十三跟著衝出來的時候,甚至於隻看到一襲背影從眼前迅速消失。
“該死的,快,備馬,帶隊隨我去追!”李十三轉而匆匆朝著裏麵怒吼的同時,手中赫然拿著一方喜帕,上麵繡著交頸鴛鴦,顏色豔麗,和此前墨南宸拿出來的那個相比,似乎更加的華貴,而且,也沒有被鮮血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