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越來越白,身上也在微微顫抖,腦門上甚至還滲出了細微的汗珠。
“他正在恢複記憶,快打斷他的思路,不然我倆都要倒黴。”柳蒼露衝蕭斌喊。
蕭斌一咬牙就要上去跟李智搏鬥,用激烈的行為占據李智的精力,讓他無暇他顧。
婉月大喊一聲:“不要打。”同時張開雙臂攔到了兩個人的中間。
“李智,你相信我可以嗎?我們真的是為你好,因為那件事已經差點兒要了你的命,現在如果發作,還可能會連累別人。”
一向果斷冷靜甚至有些無情的李智,沒有跟蕭斌去拚命,把刀子轉了個方向對著婉月,皺眉問:“你再說清楚些,否則別怪我翻臉。”
婉月一看有門,趕緊示意蕭斌不要衝動,自己上前一步,整理了下思路解釋起來。
“具體的事情我不能說,但是你隻要知道,你曾經和達叔他們經曆了一些事情,過程中有過很不愉快的事發生,後來你的師父和柳姐為了不讓那件事影響你,用特殊的方法將它埋在了你的心裏。這個方法柳姐也是付出了很大代價的,如果你不顧一切,為了好奇而去揭開它,不但會讓你痛不欲生,還會讓幫助你的人遭受反噬,你覺得值得嗎?那隻是一件你無法改變的往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它難道比眼前人還重要嗎?”
婉月一口氣說了很多,然後停下來等待李智自己考慮。
李智的心裏很少有完全信任的人,但婉月卻勉強可以算一個。
因為她的單純善良,跟這四周的所有人都不同,她做的事雖然從來都不突出,但卻很簡單,那就是隻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身邊的人能夠活下去。她從來沒有動過犧牲別人來讓自己受益的念頭。
雖然她的能力很有限,多數時候都改變不了什麽,但是就像當初大家決定殺死李滿倉的時候,隻有她寧可放棄完成任務的機會,堅決反對濫殺無辜。
所以對於婉月誠懇的態度,李智居然聽進去了。
李智的眼珠在不停移動,顯然心中也在左右為難,這也難怪,沒有人是不好奇的,更何況是關於自己的一個重要秘密。
這時候李智的矛盾都已經不是要不要去探尋了,而是理智和感情誰能夠占據主導,來作出決定。
如果是往常,李智毫無疑問會像他的名字一樣,讓理智占據主動,可是此時此刻他罕見地在動搖。
一股急切地想要拋開一切,讓自己不再難受的衝動,不停地衝擊李智的大腦,不停地告訴他,隻要揭開真相,就不必像現在這樣,像是丟失了最重要的東西似的痛苦了。
李智的眼神開始變得暴戾,蕭斌心中暗歎,已經做好了還是要動武的心理準備。
然而就在李智的頭剛剛抬起來的時候,他看到了柳蒼露。
那個女人正少有地露出脆弱一麵,她一邊忍耐著不讓自己倒下,身體卻不可抑製地在發抖,而她的眼睛此刻也剛好看向李智。
微微搖頭,柳蒼露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李智想要做的事。
看到柳蒼露的樣子,李智猶豫了。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享受到多少關愛,當然年幼的他並不知道長輩是溫儀村的叛徒,因為在災難關頭沒有和其他村民共患難而逃走,所以他們極力想要過得平凡,不引人注目。
他們還極力打壓孩子的天性,把孩子培養成沉默寡言低調內斂的性格,以求盡可能的被他人忽略。
但是他們不知道,早就有鬼穀的人找到了李智和李政,暗地裏訓練和培養他們倆,到了李智和李政的長輩全部離奇死去後,那目的不明的師父更是成了兩人人生道路上唯一的導師。
如果李智的長輩們地下有靈,知道自己原本想培養成安靜小狗的孩子,其實變成了會咬人但不愛叫的狼時,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狼是冷酷的,李智也一樣,但李智畢竟是人,他不是不渴望溫暖,他隻是沒有品嚐過溫暖帶來的感覺。
而現在,先是婉月推心置腹的解釋,又是柳蒼露竭盡全力的勸阻,她那無聲的關切和焦急,反而比婉月的語言更有感染力,更讓李智感覺到了,自己在別人心裏是有分量的。
此時的柳蒼露,雖然有一半痛苦是因為情蠱開始躁動,但那隻是身體上的感受,在精神上,她更多的還是著急。
她已經看見過李智在祠堂裏的樣子,她更加清楚,這次的後果會比那時還要嚴重,李智直接死掉或許都能算是比較好的結局了,成為瘋子或者怪物才是更可怕的。
她自己受傷也就罷了,但是她不想看著一個好好的人墜入深淵,無藥可救。
所以她的焦急,擔心和關切都是發自內心的,也隻有這樣真摯的情感,才更有感染力,才更能夠直指人心。
李智的目光柔和下來,激動的情緒也逐漸平複。
自己做的事,已經不是隻關係到自己,還關係到那個在乎自己的人。
李智生平第一次有了這種想法。
看到李智的轉變,蕭斌終於鬆了口氣,因為剛才的情況真是好險。
達叔既然出現了,那麽再往裏走,很可能看到畫家,看到富二代,逐個看見那小鎮裏死掉的其他人之後,李智絕對會順理成章地想起小倩來。
真是好險,看來深入蜂巢的事不宜讓李智繼續參與了。
不過蕭斌倒是想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神秘人判斷錯了。
他本來以為這邪惡的試煉是鬼穀子的其他傳人設置,但現在看來,這隻是大長老的另一步暗棋,連神秘人這個疑似三張老的人都不知道罷了。
“難怪這些人麵怪的臉,胡烈和翠竹都不認識,因為他們都是從不同地方登陸死亡許願簿,然後參加死亡遊戲的人,失敗了就成了這裏的鬼奴,成功了的呢?按理說是不是就成了鬼侍?”
蕭斌很快就把胡烈的話和李智曾經的經曆結合在了一起:“而李智之所以成為勝利者卻被拋棄,一方麵可能是因為他沒有殺人,沒有表現出戰鬥力,僅憑頭腦生存下來的。另一方麵,或者大長老發現了李智的身份,所以不想讓他進入鬼侍。”
想通了這些,蕭斌也就大概猜到了小倩的下場,對李智道:“我看,你就留在這裏幫我們把風吧,我們進去看看就行。”
小倩,很可能跟達叔一樣,已經成了裏麵數百鬼奴中的一員。
至於她還是人蛹狀態,或者已經成為了完全體,就讓人無從猜測了。
而且很可能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因為蕭斌他們隻是知道有小倩這麽個人存在,卻不知道小倩的樣子,就算一會兒遇見了,也不可能認得出來。
反正隻要別讓李智看見行了。
看樣子,剛剛的危機已經因為李智強大的意誌力,和婉月柳蒼露的感化而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而蕭斌卻無論如何想不到,幾分鍾之後,更大的危機才要降臨,到時候根本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
李智明白蕭斌的意思,看了看柳蒼露,一咬牙答應了,然後把頭轉向來時的方向,給大家放哨。
蕭斌則是帶著人往更深處走去。
裂穀中的夜很寂靜,而聖女殿裏的夜則是寧靜。
聖女盤腿而坐,供桌上的祖師畫像前點著貢香,那靜謐的輕煙讓人吸入後便神寧氣沉,容易犯困。
可今天聖女卻睡不著,因為她的心始終踏實不下來。
自從蕭斌他們走後她就覺得心神不寧,心跳也比平常快,並且無論如何打坐誦經都難以平複,所以雖然已經半夜但她還保持著清醒。
她可不想萬一發生突發情況,自己不能立刻以最好的狀態來應對。
她設想的突然情況包括了蕭斌等人重傷而歸,或者長老帶人闖入,甚至失火等等,但卻絕對想不到意外的方式會如此特別。
急促的敲擊聲傳來,聖女猛地睜開雙眼看向殿門,卻突然反應過來,被敲響的是殿裏地上的木板。
也就是通往實驗室的地道入口?
而讓聖女更加吃驚的是,被敲響的那個,正是通往蜂巢的,蕭斌等人白天進入的那個地道口。
聖女微微皺眉,拿著鑰匙走過去,一邊開鎖還一邊問了句:“是誰?”
不過下麵並沒有人答話,聖女有點猶豫,但還是打開了木蓋門。
嗖地一下,一股勁風撲向聖女麵門,聖女居然一個輕盈的閃身就躲開了。
扭頭去看,什麽都沒有。
可聖女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剛才有什麽東西出來了。
雖然殿內的油燈不怎麽明亮,但是那東西現在卻絲毫不見蹤影,這根本不可能。
聖女一手護在身前,另一隻手伸進了衣服裏掏出個小東西藏在手心,警惕地環顧四周。
從地下鑽出來,而且肉眼看不見,難道是鬼不成?
聖女可不吃這套,沉聲開口:“出來吧,雖然我看不見你,但是我知道你就在我旁邊,現在正圍著我兩米外轉圈,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沒有人回應,隻有聖女自己的聲音在殿裏回蕩,如果此時有侍女從另一側的廂房出門,好奇地往殿裏看一樣,一定會覺得聖女不是瘋了,就是在夢遊,居然對著空氣說話。
可聖女自己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因為她真的能感應到四周有東西,隻不過無法得知那東西的形狀而已。
嗖。
又是勁風襲來,聖女突然一彎腰,接著另一側的地上有東西落地的聲音,可肉眼看去,仍然空無一物。
“是聽不懂人話還是不敢露麵?”聖女一邊說話一邊挪動腳步,慢慢朝著供桌走去。
嘩啦。
聖女又是一個半轉身,衣服帶起的摩擦聲顯示,剛剛跟什麽東西擦肩而過。
不過當聖女轉回身來的時候,兩隻手裏卻多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