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
眾人盡歡而散。連淙心中還是有些不安,臨走之前抽了個空,問大流士道“霍斯魯和葉娜老師自是值得信賴。這三姐妹。。。?”
因為吳采薇之故,大流士對他基本已經沒有什麽防範之心,輕輕一笑道“她們其實是葉娜老師的徒弟,不過另有際遇。我答應了給她們建一座能與射日城相媲美的華廈,供她們折騰。”連淙這才放下心來。
接下來幾天諸人外鬆內緊,積極準備祭典之事。大王子那邊也沒什麽動作。整個莎瀚城風平浪靜,似乎一切都歸於安寧。顏岐和小石頭甚至還去
這兩方人馬沒什麽動靜,倒是射日城那邊出了點異狀。連淙回到莎瀚城之後四五天開始,就有一團紫金色的雲一直罩在射日城上。那雲彩內部洶湧翻騰,卻沒有任何氣息流露出來。來來往往的人見了,都是嘖嘖稱奇。更有傳言說,這是射日王要成仙了。
連淙對此也是心有疑惑。除了釋門成佛,其他不管是神妖人巫,成仙必遭雷劫-——其實釋門中人成佛,也是要經過一番洗煉的。但是能成佛的僧人,體內的琉璃舍利,能抗天雷,所以相對容易一些。連淙雖然沒有見過,卻也知道劫雷暴烈,萬不是這般模樣。隻是大事將起,他也不欲多事,老老實實在大流士的別院休息。
半個月時間眨眼就過。再過兩日,就是立國祭典了。這是除了新年之外大月氏最隆重的節日,無數旅人從四麵八方湧入莎瀚城,連城門之外,都紮了許多帳篷。阿伊娜與連淙日則同遊,夜則同宿,將家族產業,都丟給了阿依古麗照看。連淙與三女旦旦而伐,體內積蓄已久的陽火,終於算是宣泄了出去。今日做完早課,丹田之中忽然有一絲靈氣升起,繞著他的奇經八脈,運行起來。那靈氣不甚雄厚,卻綿然泊遠,悠而不絕。連淙知道這是再次步入了脫凡洗髓的境界,不由大喜。
自受傷之後,連淙幾番奇遇下來,烏蛇令,小漣內丹和他自己的天一法訣時而相容時而相克,給他吃了不少的苦頭。幸而一則小石頭有溫養經脈骨骼之效;二則裂江為他伐筋洗髓,疏通了全身的脈絡;三則有李雪塵與姚泉俞雪夫婦教授的雙修功法,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前陣子他在爛柯山中與天地之氣搏戰,又狠狠地淬煉了他的筋骨。這幾日與阿伊娜三女胡天胡地,卻也算是好好修習了一番雙修之術。
連淙思忖半晌,理清了思路,暗喜道“如此我隻要繼續好好修行,遲早能將小漣道內丹與那烏蛇令都煉化了。”他心中隱隱知道,如果一切順利,莫說修煉術法,就是白日飛升,也不是不可能。
他心中一喜,那絲靈氣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在他身體裏歡呼雀躍起來。連淙一看床上玉體橫陳的三女,大笑一聲,壓到了阿伊娜的身上。
四人一番折騰,再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時分。阿依古麗恨恨捏了一把阿伊娜渾圓的酥胸“你倒好,做個甩手掌櫃!”阿伊娜驚笑一聲,卻也有些得意“辛苦你啦好姐姐!回頭有了分紅,我分你一大份!”
阿依古麗白了她一眼,自顧自出去了。
用過午餐,顏岐吵著要回那古董店祥福樓,去看看能不能將那龍晶屏風買回來。連淙奇道“我看那屏風雖是龍晶所製,頗為富麗晶瑩,但是好像也沒什麽特異之處。你為何如此念念不忘?”
顏岐擦了擦嘴,背著手拿腔作調地歎道“我的連公子啊!你這般資質,有寶不識,實在很難。。。很難成材啊!”韓嫣不知道連淙巫王的身份,他差點說漏了嘴,趕緊接道“那龍晶倒沒有什麽太稀奇的地方。不過它是個殼子,裏麵有些東西,可以助我修煉!”
小石頭不屑道“你這小鬼,整體就喜歡裝神弄鬼!那龍晶晶瑩剔透,裏麵一目了然,能有什麽東西?”
顏岐嘿嘿一笑,做了個高人的姿勢,沉聲道“你是石頭,你不懂。”
小石頭再要問,顏岐卻是修了閉口禪,再也不做解釋,隻說到時候見了便知。左右無事,米拉吩咐準備了車馬。眾人浩浩蕩蕩,朝那祥福樓殺去。
祥福樓裏還是那熱情到讓人膩味的馬基德。一見連淙,頓時滿臉堆笑,遠遠迎了過來“幾位貴客!我昨夜做了一個夢,今日要遇到大貴人。我正琢磨著是誰內,原來是您幾位!請!請!”
連淙有些受不了這個人,擺擺手算是打了個招呼。顏岐上前道“你也不要這麽客氣,我們隻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你家主人。我上次要的那個龍晶屏風,你問過你東家沒有?”
馬基德其實已經得了允準,可以將這龍晶屏風售出或者換物。隻是他不知道顏岐為什麽要買這龍晶。整個店裏的鑒定師父加上三位外請的供奉,仔仔細細會商了一次,都看不出這龍晶屏風的奧妙之處。他眼珠一轉,愧然道“啊呀我的貴人!您不知道,我為了這屏風,已經和我們總堂三番五次地溝通了。他們到現在還拿不下注意來。如果。。。”
顏岐瞪了他一眼“如果什麽?”
馬基德諂笑一聲,道“如果貴客能告訴我,您為什麽要買這龍晶,也許我就能說服總堂那幫大老爺,做成了您這筆生意!”
顏岐哈哈一笑“你道我人傻錢多麽?我也不怕告訴你,這龍晶上的靈氣,與我所修功法,十分契合。我要將它打碎了,閉他兩三個月的關,好好修煉一番。”
馬基德一聽是這般緣由,當下暗歎一聲,知道這龍晶屏風隻能賣給這位小爺了。他若是執意不做這買賣,一來得罪了一位大客人;二來這龍晶也難再遇到識貨之人。即便真的又遇到買主,也未必能換得了一套琉璃盞。故作猶豫一下,便一拍巴掌“既然是為了貴客的修行,那我也不管那幫老爺們的說法了!貴客請!”
顏岐明知他是胡說八道,卻也生不起氣來,抬手取出了那套琉璃盞交給他。馬基德爽朗一笑“貴客稍等。我們這兒還有大夏國來的回氣丸,可以在戰鬥中恢複內力靈氣,最配貴客這樣的仙修。”
顏岐一抬眉毛“你倒是會做生意。這回氣丸怎麽賣?”
馬基德滿臉笑容“貴客要是隻要五丸十丸的,那小的做主,就是龍晶的贈品了!要是貴客要的多的話。。。就打個七折,算您五兩金一丸即可。”他這店,明顯是三年一開張,開張吃三年的那種。即便七折,也是翻倍的利潤。隻是他這般說話,諂媚又不失大氣,不僅給人一種“我果然是貴客”的感覺,還免了客人還價。
顏岐卻是沒有應招,嘿嘿一笑道“原來在掌櫃眼裏,我就值五十兩金啊?”
馬基德一愣,尷尬一笑道“哪能呢!在小的眼裏,五十兩金已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他這話倒也不算完全是信口開河。沒什麽外快的話,他一年也掙不到五十兩金。隻是他掌管著這麽大一家古董店,又怎麽會少了外快?
顏岐也不和他多說“你去取五十丸來,也不用送,打個折就好了。”
馬基德聞言,陪笑著出去安排了。顏岐繞著那屏風仔細看了看,忽然一伸手,“砰”的一聲,將那屏風打了個稀碎。
連淙聽到聲音,轉頭一看,正見顏岐滿臉欣喜地撿起一塊巴掌大的水晶。這水晶較之滿地的龍晶,光澤亮度,幾無差別,隻是顏色略略淺一些。夾在一起,萬難發現。不由笑問道“顏老板這是發財了?得了什麽好東西啊?”
顏岐臉上的笑容那是擋也擋不住,遞過了那塊水晶“我的大公子啊~你仔細感受一下,這東西的氣息?”
連淙笑著伸手接過,正好喚起早上那絲靈氣,細細探查“嗯。。。嗯?”他眼力一般,但是隨手一探,便發現那水晶中蘊藏的靈氣之豐,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更有甚者,這靈氣居然與烏蛇令之力頗有靈犀,能隱隱喚起它的力量。
韓嫣、阿伊娜和小石頭也圍了過來。阿伊娜見顏岐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樣子,笑問道“顏大師給說道說道?”
顏岐昂著頭朝連淙抬了抬下巴。這下連韓嫣都沒忍住,啞然失笑。小石頭在他後腦勺上猛地拍了一下“小鬼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顏岐大怒,嚷嚷著和他追打起來。二女搖頭失笑,轉眼看著連淙。
連淙心無旁騖,進入了一種極為玄妙的境界。那水晶中的靈力似乎是活的一般,引著他體內的靈氣轉了好幾圈,又反客為主,竄到他的身體裏去了。
幾人不知,那龍晶屏風一被打破,射日城頂上那團紫金雲氣,便驀然蒸騰起來。不到片刻功夫,那雲團已有裏許方圓,連天也陰了下來。又過了一炷香功夫,雲團猛地一收,化作一股力撼天地的金風,朝祥福樓飛射而來。
祥福樓是有自己的防禦法陣的。那金風一撞過來,法陣自然啟動。一撞之下,法陣頓時搖搖欲墜,樓柱也“喀喇”一聲,裂開了一條縫隙。
那看護法陣的人大驚,急忙將防禦等級升到了最高。這法陣須有靈力護持,防禦等級越高,所費靈力便越多。
韓嫣一聽那動靜,拉了連淙就向外奔去。連淙急忙牽住了阿伊娜的手,朝出口奔去。正好遇到馬基德帶了領著一位年輕的白衫夏人匆匆奔了出來。顏岐大叫道“你們這店怎麽回事?還做不做生意了?”
馬基德早沒了那諂媚模樣,臉色鐵青“貴客少安毋躁。我家的防禦陣法,即便是天仙上人,也絕難攻入。”竟不再理睬眾人,卻朝那白衫公子,輕輕耳語了幾句。那白衫公子卻是高傲異常,“刷”地展開一柄折扇,輕輕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仿佛要肯定馬基德的說詞,那金風又撞了兩下,造成的動靜就小多了。眾人不由都放鬆了下來。
這一會的功夫,裏麵又奔出兩個紫衣女子,一左一右,護衛在那白衫公子身側。連淙打量了一下那公子,知道也是一位修者,暗暗訝異。
那公子忽然拿扇子拍了拍馬基德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連淙。馬基德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堆起笑容,朝連淙道“貴客,請允許我向您介紹。這位公子是我祥福樓的少東家,大夏國子監學士,執德宗宗主入門弟子,施知韶施公子。”
儒家八宗,十步宗遊走江湖,幾乎是一個武林門派;陽明宗和執德宗相爭於廟堂;其他大義、石山、明意、思敬、清淨五宗,重的治學之道,求的是教化人民。雖也有人行走於武林朝廷,卻是等閑不問世事。當時儒家,有教無類之風盛行。雖有宗派之別,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團和氣。像張靈徽的舅家稷山書院,就是融會貫通,廣收門徒。別說其他宗派的人,就是對次仁旺珠這樣的外族人,也是大開山門。倒也不是沒有例外。陽明和執德兩宗,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大夏朝左右兩位丞相姚漱溟曹牧石,便是陽明和執德的宗主。
施公子本就是傲氣衝天的人物。在大夏京城也還罷了,來了大月氏這化外之地,那是看什麽什麽不順眼,見什麽什麽都俗氣。他父親遣他出門遊曆巡視生意,他不敢不從。但是一路行來,除了各地牧守,幾乎就沒有什麽人能看到他的鼻子尖。
連淙聽了那一長串名號,臉上寫滿景仰,心底暗暗好笑。拱拱手道“嚐聞玉麵麒麟之名,今日一見,幸何如之?”
施公子見他識得自己的名號,倒也點了點頭。馬基德與有榮焉,又給施知韶介紹道“這位是大月氏二王子殿下的貴賓,連淙連公子。這位是莎瀚城的。。。”
施公子本來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進的模樣,一聽連淙之名,皺眉打斷了馬基德“可是稷山張靈徽之婿?”
連淙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來了一位張靈徽的仰慕者,當下笑道“正是不才!”
此言一出,施公子卻是連說話的興趣都沒了。三年前他在一次書會上見了張靈徽一麵,那清豔的倩影便一直讓他魂牽夢縈念念不忘。這次出來,他第一站去的就是稷山書院。不料張靈徽沒遇到,倒是見到了她的兩位師兄賀子樟習秉遜,還得知她竟已名花有主,許了一個江湖人士。在他眼裏,十步宗那些行走江湖的儒生都是粗鄙不文的“俚儒”,更別說連淙這樣的門派武夫了。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居然要許配給這般螻蟻,豈不讓他頓足暗恨?
馬基德正要說些什麽圓一下場子,外麵那金風仿佛聚足了力氣,縮成了三尺來寬,紫金之氣奔湧暴烈,猛然又擊向祥福樓。隻聽喀喇一聲,那防禦陣上便被擊穿了一個大洞。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金風已經卷了連淙,遙遙朝日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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