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
來到一幢小樓前,早有三位姑娘在門口迎候。都是十年華。一位修眉紅唇,妖冶冷豔;一位嬌小玲瓏,清秀可人;還有一位珠圓玉潤,溫柔可親。旺珠歎道“蛇奴,杏兒,你們倆可是更加嬌豔欲滴了啊!今晚都歸我!”
二女都露出一絲羞色來。媽子嬌笑道“是是是!旺珠少爺累您久侯。奴本就安排了六位姑娘來。還有三位得再梳洗一下,轉眼便到。您三位先入內用茶!”
薑璟指了指連淙,笑道“這是我妹夫,給他準備一個又老又醜的即可!”
風魚一愣,嬌笑道“公子說笑了。這兒最老最醜的,可就是奴家了。奴家可不敢怠慢了貴客。待會姑娘們上來了,公子看著挑選。果然選不中,奴家再去安排。”
風魚安排好三人,轉身出去幫他們催促姑娘。旺珠朝二人笑道“別小看這媽媽。這邊誰也沒有真個和她如何過。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知道她其實真的美如天仙。”
薑璟笑道“再美也美不過我妹夫的老婆。”
那坐在他身邊的溫柔女子叫墨濃,笑著挽著他道“公子妹夫的老婆,可不就是公子的妹妹了?”
薑璟大搖其頭“非也非也!你別看我妹夫說話不多,其實內心風騷,四溢。你想想他敢跟著大舅子來尋花問柳,這是多麽曠古絕今的壯舉?”
連淙微笑道“大舅子誤會了。我是受了紅月綠秋兩位嫂子之托,來看著點你,省得你找不到回家之路的。”
薑璟苦笑道“你一定要在此時提我家母大蟲麽?”他裝模作樣,三個女子頓時笑成了掩口葫蘆。轉頭一想,哈哈笑道“既是如此,那給你找又老又醜的大娘,想來你是不介意的咯?”
連淙笑著擺手投降。不一會,風魚又帶了四個女孩子前來。第一位年歲稍長,抱了一架烏黑的七弦琴,巧笑倩兮。她是此地最有名的琴師雪琴,歌喉也是一絕。連淙本無意在此風流快活,便隨便選了一位叫青虹的。旺珠佯怒道“風魚媽媽好意準備了這麽多姐姐妹妹,你豈可隻選一位?那不是看不起這邊的姑娘麽!”
剩下那兩位姑娘頓時做出一幅楚楚可憐的受傷模樣來。這三位姑娘其實也頗為美貌。連淙待要推辭,薑璟笑道“來,你們二位來陪我便是!不然夜裏便太辛苦了。”那二位姑娘頓時歡喜雀躍,全無一絲做作之意。
七位姑娘坐定,那酒肉便流水般送了上來。不但有此地的特產犛牛肉幹,還有江南小菜,北漠湖羊,水果裏居然還有嶺南的荔枝和吐魯番的葡萄。又配了上好的竹葉青和雪山青稞酒。連薑璟這風流鄉裏的頑主,也有些瞠目結舌。
旺珠朝二人笑道“別看我們這兒苦寒之地。此間叫做隱廬,主人是一位有道神仙。有的姑娘,還是他的弟子,學那歡喜之法。人,妖,巫各族俱有。當年還有一位神族女子,後來卻被一位活佛接引去了。”
薑璟大為讚歎。京城自然也有上佳的風月場所。但那邊講究藝更重於色,雖更雅致,卻總是多了一分拘束,少了一分狂野張揚。那邊廂旺珠已經將手伸進了蛇奴的衣襟。蛇奴那冷豔的麵龐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
那雪琴也不是嬌嬌怯怯隻會唱曲的女子。上來先和三人幹了三杯。酒勁略上來,一把扯去裙裾,露出一雙修長的美腿來。也不管下麵三男六女如何飲酒談笑,自顧自彈起琴來。那琴音清脆嘹亮,調子極為歡快,全不似一般琴曲溫柔婉轉。旺珠示意眾人安靜,雪琴果然歌道
天上有日月懸,世間人都盼團圓。古道上多少車馬,章台間誰在流連?送走了公子王孫,迎來了書生劍仙。冷落的門庭前,誰與誰情意綿綿?
她一下子由狂野變得淒豔,銜接得極為圓潤,沒有任何不協調。眾人剛剛被她帶入情緒,雪琴忽而妖媚一笑,躍入場中,將一條白嫩,放在了連淙麵前。歌道
嬌花年年開,郎君幾時采?我看你玉麵俊彥,你瞧我十分人才。摸摸奴的心肝啊,郎君,我們去看風清月白!
唱到摸摸心肝的時候,將連淙的手,伸進了他身邊的青虹懷裏。青虹嬌羞不依,卻也沒有真的用力推拒。那半推半就的樣子,配著一邊雪琴狐媚的嗓音,代入感十足。
旺珠和薑璟也放浪形骸起來,與身邊的女子調笑愛撫,全無禁忌。雪琴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朝連淙和青虹唱道
奴奴十七八,豆蔻初萌發。哥哥騎馬來,俏臉起雲霞。你看我嬌羞無暇,豈不宜室宜家?哥哥呀,奴奴早理好了床榻,你怎還不來喝這一杯青青新茶?
她一會在連淙耳邊輕唱,一會在青虹身旁低吟,纏綿悱惻又含羞帶笑,將那本無甚新奇的俚詞豔曲,唱得極是動人。青虹慢慢偎到了連淙身邊,一隻手狀似無意地放到了他腿上。連淙即便本無意做些什麽,也被弄得情心漸起。
雪琴唱罷,旺珠與薑璟怪聲叫好,又攛掇著連淙趕緊去裏屋與青虹好好喝茶。連淙看著薑璟真是哭笑不得,這般照顧妹夫的大舅子,真是聞所未聞。笑著搖頭婉拒,遭到旺珠和薑璟共同的嘲笑。
又吃喝了一陣,薑璟先帶著他的那三個女子,選了間房喝茶去了。緊接著旺珠將媚眼如絲的蛇奴往肩上一抗,一手牽著杏兒,淫笑著進了另一間。連淙陪著青虹,卻沒有什麽進房的心思,惹得她不住用幽怨的眼神望他。雪琴舞了一陣,回到琴前,彈起了一首極清靜舒緩的曲子。
沒過多久,風魚又回來看了看。見薑璟和旺珠都不在,連淙一個人正在聽曲喝酒,朝他微笑了笑。有了旺珠的提示,連淙便在她眼裏看出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媚意來。笑著朝她舉了舉杯,風魚竟在他麵前坐了下來,笑道“連公子是不滿意青虹麽?她可是難得一見巫族神女,尋常人等閑不易見到的。”
連淙沒料到青虹居然還有這麽一層身份,不由看了她一眼,卻看到滿眼的委屈。心中一動,擁了擁她,笑道“像青虹這般美麗的女子,火急火燎地往房間裏扯,豈不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青虹羞笑著往他懷裏靠了靠。風魚隨手拿起一個不知道誰喝過的酒杯,朝連淙舉了舉,輕笑道“這邊爽直漢子多,倒極少你這般憐香惜玉的。”
青虹拿起連淙的酒杯喂他。連淙笑了笑,一口飲盡,又在她的小嘴上輕啄了一下,歎道“且將世間紛擾,都付了低吟淺唱。”
青虹伸手撫了撫他的媚眼,細聲道“郎君勿須憂傷。世人煩惱本就苦多,何不學那蘭亭劍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雪琴在一邊笑道“今朝有花今朝折!”
連淙哈哈一笑,道“能有這想法的人,大概是沒有什麽憂愁的。我很是羨慕。”
青虹心疼地吻了吻他,道“那便且將憂愁放一邊,小樓春雨與花眠吧!”
她這一說,連淙便想起給薑菱的那首詩來,意境頗有相似。而薑菱的大哥正在不遠的地方與三個姑娘胡天胡地。自嘲一笑,道“失意得意,那便得意一回!”伸手要去抱那雪琴,卻被風雨一把打開了。風魚嗔怪地看了看他,道“讓你風流快活,又不是要你上斷頭台!苦著臉做什麽?”
雪琴嘿然一笑,道“風娘不必如此。我倒更願意他這失意的樣子哩。”
風魚撲哧一笑,白了她一眼。連淙哈哈笑道“是我不好,是我矯情了!”一把抱起青虹,又去拉雪琴之手。
三人正要入內飲茶,忽然有一陣淒厲的呼嘯之聲,自天邊傳來。似是流星隕石正在向此處墜落。風魚麵色一整,不再理會三人,飛奔而出。連淙看了看二女,跟著奔了出去。
果然有一絲火光自天邊而來。已經有許多風流佳客擁著鶯鶯燕燕,出來觀瞧。那火光越來越粗,聲音也由尖利變得沉悶。風魚越看越是心驚,那隕石來者不善,顯然是朝著自己這邊墜落的。當下厲嘯一聲,運勁叫道“各人歸位,結天女陣禦敵!”
隱廬已經久未遇到如此強敵,那些女子卻絲毫不見慌亂。風魚一聲令下,立時便有十八位女子,掣劍持刀,各據方位站定。一時間院中各式法寶光華閃爍,耀人耳目。連淙仔細一看,適才還在席間搔首弄姿的蛇奴,杏花和墨濃赫然在列。那些女子身邊的恩客,有些以為她們隻是尋常風月女子,被嚇得一驚一乍。已經有些尋常的保鏢護院,護著客人向外走去。旺珠和薑璟也罵罵咧咧地出來了,與連淙一起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火球。
那火球愈來愈近,所帶的灼熱氣息已經撲上了眾人麵孔。終於轟隆一聲,墜在隱廬半裏開外的一個雪包之中,炸起衝天飛雪。
風魚秀掌一揮,當先朝那火球墜落之處衝去。後麵雪琴緊緊跟隨,再後麵便是那十八天女。薑璟旺珠都是好事之人,自不甘落後,拉著連淙一齊跟著去了。
那雪包附近的冰雪已經全然融化,露出一片黑乎乎的土地來。那土地的正中間,一員金甲神將慢慢站起。那神將金甲金兜,雙手緊握著一杆金色長槍,神色肅穆,巍然而立。
風魚向前一步,施禮道“不知神將光臨,末學後j有失遠迎。未知神將光降,我等可有何效勞之處?”
那神將金光閃爍,聲音極為冰冷,道“我神族有重器,流落與此,有誰知道它在哪裏,速速奉上,免遭身死道消之苦!”
風魚訝道“神器?敢問神將,神器是何物,何等形狀材質,何等功效?”
金甲神將似是被問題激怒,卻又強自壓抑,極不耐煩道“神器便是神器,與凡物不同便是!”
風魚躊躇了一下,轉身問道“有誰身上藏有神器的,這便取了出來吧!”
眾女麵麵相覷,自無應答。風魚又縱聲喊了三遍,隱廬裏的人都清清楚楚聽到,卻還是沒有什麽回應。
風魚朝神將施禮道“上神見諒。我處確無什麽神器。”
神將怒道“我神族大長老以上古神陣判明,神器氣息便在此間。又耗費萬千神息,將我送來此處。你三句話一問,便要將我打發,可曾問過我手中長槍?”言畢振臂一揮,一道雄渾金光衝天而起,直刺蒼穹。
風魚忽然換上了一副嬌豔麵孔,朝神將媚道“如此,請神將稍歇。奴再去問問清楚。”轉身飄然而去。
旺珠朝薑連二人輕笑道“估計有架打了。多少年沒有見神族打鬥,我們今夜眼福不淺!”
那神將極無耐性。等了半刻,還不見風魚回來,臉上怒氣越來越重。雖不走動,那身上的氣勢卻是越來越猛惡,壓得那些看熱鬧的人喘不過氣來。有人想要退走,卻似是被一股力場所攔住,根本衝不出去。
終於那神將耐心耗盡,一聲長嘯,那長槍上金光再起,肅殺之氣直撲眾人。神將厲聲道“神器在何處!再不取來,此間眾人,一個不留!”
十八女子齊齊一喝,天女陣內罡風旋起,與那肅殺之氣針鋒相對,奮勇相持。
正在這劍拔弩張之際,風魚飛掠而至,卻已洗盡鉛華,果然是一個極其美麗狐媚的女子。仿佛她去這一刻,隻是為了卸妝而已。大聲喊道“神將且慢,神器找到了!”
神將光華一斂,喝道“在何處?”雖然依舊冰冷,卻是透出一絲熾熱來。
他的氣息一收,天女陣的陣勢卻沒有收。風魚在懷中掏出一把銀壺,大喝道“動手!”
十八名女子一聲嬌喝,天女陣遽然發動。一股猛烈罡風,夾雜著電閃雷鳴,向那神將飛卷而去。
神將措手不及,頓時被罡風擊中,在風卷裏駐槍而立。任由那電閃雷鳴擊在身上,爆起一陣陣金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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