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潭
三姐妹都在,秀林自然也在。連淙沒想到的是慕容琰與蘇淺雪居然也是舊識。易寒和他的跟屁蟲曹琳兒也在,隻是不見了曹娘子。
蘇淺雪見連淙進來,拍拍自己身邊的椅子朝他道“來坐,正好有事情與你商量。”
連淙哦了一聲,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輕笑道“在商量什麽?”
蘇綺霜笑道“在商量怎樣把你劫回去,讓張大美人哭倒萬裏長城!”
連淙打了個哈哈,笑道“大姐果然是大姐。不用劫,淺雪勾勾手指就行。”
蘇淺雪拍了他一下,嗔道“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隨便說!”說是這麽說,心裏卻頗為甜蜜。
蘇綺霜也笑了笑,正色道“魔教殺了大師兄四師姐,又劫了我們許多同門去。我們現在最想做的,一是救人,二是報仇。”
秀林求助地看看連淙。連淙知他不希望三女過於冒險,頷首道“這是自然。隻是現在魔族詭秘難測,實難下手。你們可有什麽計劃?”
蘇綺霜道“沒有計劃,才在這裏商量啊。你可別像這和尚,隻知道恩恩啊啊,一點真主意都沒有!”
蘇曉嵐睜著她紅紅的雙眼,拉了拉她姐姐的手道“大姐你不要這麽說啊。秀林哥哥也是在幫我們想辦法呢。”
蘇綺霜恨恨捏了一把她的蘋果臉“還沒嫁人呢,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這事他責無旁貸!”
秀林苦著臉道“那是自然。姐姐且容我好好思慮思慮。”
連淙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笑道“你們也不用過於著急。其實正道也好,朝廷也好,都已經有所警覺。眼下敵暗我明,不宜輕舉妄動。要不你們就先留在天音寺,看看有什麽消息再說?”
蘇綺霜道“在這裏幹等,我可吃不消。再說誰知道要等多久?”
慕容琰插口道“最多三個月。七月初一這裏要舉行武林大會,天下正道要一起商討魔教之事。到時候應該就有比較確切的消息了。”
蘇綺霜和蘇淺雪對視了一眼。蘇淺雪道“要我們在這裏幹等半年,我們做不到。不如我們還是去京城吧。那邊我有一些朋友,也可以打聽一下朝廷的態度。到了六月底,我們再回來此處便是。”
眾人均點頭稱是。易寒道“那正好。師姐和我也要去京城,正好同路。”
曹琳兒聽著沒他什麽事情,不由急道“我和我娘也正好要去京城。也同路。”眾人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他臉上,曹琳兒登時滿臉通紅,期期艾艾道“真的。。。我們也要去京城。。。”
易寒不忍戳破他的謊言,朝自家師姐看看。慕容琰笑道“好啊。正好我想問你們是不是要一起去。既然同路,那便最好。”
曹琳兒感激地朝她笑了笑。他自從父親過世,一向堅強懂事。雖然母親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有求必應,但他從不提什麽過分要求。再羨慕別人吃肉包子,他也隻在母親身後偷偷咽口水而已。這幾日易寒對他照顧有加,叫他的一些粗淺功夫已經讓他驚喜異常,怎麽讓他能舍得離開?
蘇綺霜問連淙道“那你呢?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蘇淺雪輕笑了笑“他還能有什麽打算?讓他去大食找魔教的線索吧!對我們也算有點幫助。”
蘇曉嵐訝道“連大哥你不陪著二姐啊?那。。。”驚覺道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趕緊看看秀林“那你陪我們不?”
秀林肯定的點點頭“方丈還沒有定下來要怎麽發落我。但不管如何,我也不會離開你們。”
蘇淺雪歎道“菩提樹下拾黃葉,一任情愁掩世愁。秀林有佛性。”秀林和尚含笑稱是,頗有一些沾沾自喜。蘇綺霜不屑地嘁了一聲。
連淙心裏有些歉然。蘇淺雪輕笑道“有感而發而已。你有你的事情,自去忙好了。等你忙完了,我再等你來陪我吟詩作畫。”
連淙抱歉地朝她笑笑,道“其實我還是更想念你燒的魚頭。”
蘇淺雪掩嘴笑道“這有何難?明日裏我們一齊下山,去找魚頭燒給你吃!”
曹琳兒小聲道“可不可以叫我娘也一起?她燒菜也很好吃。”
秀林笑道“好!此去向南十裏,有一個指天崖,下麵有一個碧玉潭。水深數十丈,清澈甘冽。裏麵有許多酯魚。個大味美,魚肉緊實細嫩,又沒有細刺,乃魚中極品。明日我們一齊釣魚去!”
連淙眼珠一轉,笑道“多謝大師指點!那明日我就和淺雪一起釣魚去了!”
秀林瞪大了眼睛,氣道“太過分了!你好意思的?我也很久沒有吃到魚頭了!”
連淙嘿嘿笑道“後天再請你去。”
秀林轉頭看看蘇淺雪。蘇淺雪聳聳肩膀“我聽我男人的。”
秀林登時苦了臉,邊上眾人哄堂大笑。蘇曉嵐拉著秀林的手,笑著撫了撫他的眉毛“秀林哥哥你就不要去了嘛。二姐好不容易有機會和連大哥一起去玩一天。”
秀林撇撇嘴道“不去就不去。連施主不是好人。阿彌陀佛。”看了看蘇淺雪,故作深思道“你。。。不會是想勾引這位少年俠客吧?”光頭上登時被蘇綺霜敲了一下。眾人又笑。
過了一會,曹娘子來領曹琳兒回去歇息。眾人談笑許久,渾沒注意外麵已經大雪紛飛。直到見了曹娘子瓊霜滿頭,才知道外麵變了天。曹娘子羞澀地朝眾人笑笑,向曹琳兒招招手,卻飄忽著眼神不敢去看易寒姐弟。易寒站起身來,有些害羞地朝眾人道“正好我也要去歇息了。我送送他們母子。”
曹琳兒大喜,牽著他的手朝他娘親走去。曹娘子紅著臉轉身出去。冬夜大雪,昏黃的路燈燈光照在她的側顏,溫柔絕豔。曹琳兒看看娘親,又看看易寒,忽然嘻嘻一笑,道“我尿急,我先去了。”當下飛奔而去。
曹娘子急叫道“琳兒小心路滑。”一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登時一陣鑽心的疼痛,差點跌倒在地。易寒趕緊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一瞬間二人的臉都像是火燒一般紅了起來,卻又都不敢稍動。
過了一會兒,易寒清了清嗓子,道“曹娘子,你好一些了沒?”
曹娘子蚊聲道“易公子,我,我好一點了。”輕輕脫開他的手,想自己挨著走回去。隻是一動那腿,便痛得悶哼了一聲,眼淚都快下來了。”
易寒柔聲道“你不要動。崴了腳,再動會腫起來。”曹娘子低低嗯了一聲,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易寒猶豫了半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輕笑道“姐姐勿怪。”便朝她客舍走去。
曹娘子渾身發燙,咬緊牙關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他。她十六歲生了曹琳兒,沒過多久,丈夫便遇害了。這麽些年來一個人辛苦拉扯曹琳兒長大,中間不知經曆了多少磨難。她容顏秀美,想要娶她做妾的人數不勝數。隻是她怕委屈了曹琳兒,一直不敢再嫁。再多的苦也是一個人挨著。這些日子在天音寺一切順遂,易寒對她母子照顧有加。那沉寂幹澀了多年的芳心,終於遇到雨露,蓬勃萌發出來。有時候夜深人靜,心中想起易寒,真是又羞又怕。羞於自己的情感,又害怕自己寡婦之身,怕是給易寒這未來劍仙為奴為婢都不配。多少次午夜夢回,不免自怨自艾,獨自憔悴。
易寒也好不了多少。他是個少年男子,情竇初開,如何能抵擋這麽美豔的少婦的誘惑?隻是他性子不似連淙秀林一般,臉皮厚度更是差了不知多少。心底想要更親密一些,卻一點也不敢付諸行動。曹娘子溫柔善良,見到她的第一次,他便不由自主地上去幫忙。其中有多少是樂善助人,又有多少是為她吸引,實在說不清楚。
這短短一條小路,二人都恨不得一直走不到才好。兩人的身上都落了許多雪花。曹娘子看了一眼易寒,忽然忘情,伸手給他拂去了頭上的雪。目光相對,易寒再忍耐不住,朝她湊去。曹娘子呀地一聲驚叫,轉過頭去。易寒的嘴唇吻在了她細嫩的臉頰上。
易寒驚覺,暗恨自己唐突,連忙道歉道“我,我,對不起。”曹娘子蚊蚋般支唔道“不,不妨事的。”
二人來到房中,曹琳兒早已避到裏間去了。易寒輕輕將曹娘子放下。二人不約而同,一起舒了口氣,頓時又把自己窘得低頭看地。易寒清了清嗓子,結結巴巴道“姐,姐姐,我替你揉一揉,這樣明天就好了。可以嗎?”
曹娘子低著頭不說話。易寒又問了一遍,才微不可覺地點點頭。
易寒將她褲腿撩起來一些。她本來細嫩的腳踝已經有些紅腫,當下運起內力,輕輕揉搓。也不知是享受,還是受罪。揉了一會,曹娘子囁嚅道“好,好像好一點了。”
易寒又揉了兩下,才站起身來。二人距離甚近,氣息可聞。易寒怕自己再待下去又做出什麽唐突之舉,便想告辭離去。曹娘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去意,憋紅著臉,卻勇敢地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襟。
易寒一愣,心有所悟。曹娘子主動抓住他的衣襟,已經用盡了她畢生的膽量,此時哪裏還敢看他?易寒顫聲道“姐姐?”
曹娘子依舊不語,背對著他的脖頸紅豔欲滴。易寒輕輕抓過她的手,又叫道“姐姐?”見她依然沒有反應,顫抖地伸出手去,緩緩撫在她的臉頰上。
曹娘子的身子不可抑製地戰栗起來。易寒撫摸了一會她的臉頰,輕輕將她的小臉扳了過來。四目相對,曹娘子仿佛受驚的小鹿,下意識地就要去躲。隻是易寒終於找到了一點男人的感覺,並不讓她閃避。終於她也平靜了一些,羞澀不安地看著他晶亮的雙眸。
易寒有些笨拙地將自己的唇湊到了她的唇上。那溫軟細膩的觸感傳來,是此生從未有過的甜美。曹娘子雖然已是婦人,但她丈夫生前守禮好古,坐行起臥,都是聖人風範,何曾有過此時的心神震撼?兩隻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襟。至極的緊張之中,夾雜著濃烈的甜蜜幸福。
過了許久,唇分。易寒細細地打量著曹娘子秀美的容顏,問道“姐姐,你,你不嫌我唐突麽?”
曹娘子還是沒有回音,易寒也不催她。她低頭看了半天自己的鞋子,才細聲道“我,我怎會嫌棄?”
易寒大喜,卻又有些手足無措,嗬嗬傻笑了兩聲。他這一傻笑,曹娘子也撲哧一聲笑了。二人相看一眼,又有些臉紅。易寒想了想,道“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曹娘子低著頭嗯了一聲。易寒知她害羞,上前輕輕抱了抱她,轉頭出去了。曹娘子一個人在燈下發了好一陣子呆,才啐了自己兩口,逃也似地轉進內房去了。
易寒走得從容瀟灑。一進院子,卻是立刻興奮地在大雪裏連翻了十幾個跟頭,滿臉是擋不住的笑容。若不是時辰已晚,又身在天音寺,他這便要縱聲長笑以舒心意了。
翌日大雪,整個懸空山上下一片蒼茫。禪寺的鍾聲在鵝毛大雪裏悠悠蕩蕩,分外寧和。連淙起了個大早,一出門,便看到蘇淺雪一襲紅衣,素手紙傘,正在月門口靜靜地著看他。她的衣裙一向以淺藍,淺綠,淺黃,月白為主,連淙從未見過她身穿紅裙的樣子。那一刻真的是被驚豔到了,有了一刹那的失神。蘇淺雪嫣然一笑“看來,我沒有白打扮。”
連淙回過神來,走上前去定定地看著她。蘇淺雪眸光流轉,嬌俏道“怎麽了?”
連淙歎道“以前隻知道你很美,卻從不知道,你居然這般美。”
蘇淺雪翹了翹嘴角,哼道“那是。張白衣在旁,你哪裏還看得到我這個醜丫頭?”
連淙搖頭苦笑道“扶柳榜首蘇姑娘,你也未免過謙了!”
蘇淺雪不再作怪,微笑著地走到他身邊,抬首看著他道“我們走吧?”
連淙點頭,很自然地接過紙傘。二人也不施展功夫,隻在雪中徐徐而行。
二人走了半個時辰,方才來到那指天崖上。連淙一手摟過蘇淺雪,一手掣出劍來,自然得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蘇淺雪抱住他的腰,抬頭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連淙還以一笑,以劍緩住身形,在崖壁上跳躍下行。指天崖甚是高聳,幸而不太陡峭。二人沒費什麽力氣,便落到了崖底。
二人也不分開,依然擁抱在一起。連淙收了劍,轉身雙手將蘇淺雪摟在懷裏,笑道“可算是隻有我們二人了。”
蘇淺雪瞧瞧他,調皮地笑笑“連公子有何見教?”
連淙逗逗她的鼻子,輕輕含住了她的嬌唇。蘇淺雪將手環上了他的脖子,婉轉相就。
崖底無風,雪花輕輕落下,天地間靜謐如畫。二人從未如現在這般,拋下一切,盡意溫存。心底無限柔情蜜意,都融化在相通的情意裏。
過了半晌,蘇淺雪嬌笑著推開了連淙,輕笑道“讓我先做飯給你吃,然後,你再想做什麽做什麽。”伸出一指,嫵媚地在連淙唇上推了一下“我去做準備,你去搭個棚子,然後去潭裏捉魚。”
連淙自然隻有領命而去的份兒。他先去截來兩顆丈許高的小樹插在地麵,在兩棵樹間搭上一根橫梁,然後又在兩邊各搭上一根斜梁。架子搭好之後,從乾坤袋中拿出繩索,先將所有的連接處綁結實了,又在兩根斜梁之間來回繞了幾圈繩子。 最後在繩子上鋪些枝葉,一個擋雪的小披棚便搭好了。裏麵還甚是寬敞。連淙想了想,又砌雪為台,做了個雪台子出來。蘇淺雪看他竄上跳下,一炷香的功夫便已搭好了棚子,不由鼓掌而笑。
碧玉潭上結冰甚厚,但自然難不倒連淙。運起雁蕩絕招層雲十八劍,才使了一招,便已鑿出三個二尺來寬的圓洞。那圓洞還相當規整。連淙得意洋洋,拿出釣竿魚蟲,便要學那江上蓑笠翁,來釣這一池寒江雪。叵奈那酯魚入冬之前已經紛紛吃得腦滿腸肥,此時都懶洋洋地在潭中緩緩遊弋,看也不看那魚蟲一眼。
連淙正咬牙切齒地與那群酯魚鬥智鬥勇,那邊廂蘇淺雪已經拿出木炭,小火爐,茶壺茶盞,鍋碗瓢盆,各式調料,滿滿當當放了一地。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連淙,眼中盡是笑意。火生完了,便去取了些潔淨積雪,放在茶鍋中慢慢烹煮。
連淙釣了許久,那些魚無一上鉤,不由有些氣急敗壞。那酯魚其實並無靈智,行動也極為緩慢,純粹隻是吃得太飽,因而無意咬鉤。連淙一轉身,蘇淺雪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嬌笑道“怎麽了連大公子?魚兒不想被你吃了?”
連淙飛身過去,在她唇上輕吻一下,哈哈笑道“哪有此事!且看灑家空手捉魚!”
一邊說,一邊寬衣解帶起來。蘇淺雪假裝害怕,退了一步,雙手抱胸膩聲道“小女子可不行哦,小女子還要煮茶給我夫君喝。連公子,你這是要下去會龍宮公主麽?”
連淙很快便赤身了。笑著打了一下她的翹臀“淘氣!”
哦啊一聲怪叫,連淙躍入冰窟。他雖有法力護身,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碧玉潭本就處於極陰之地,多少年人跡罕至,累積了極其豐富的陰氣。此時又是數九寒冬,那潭裏不知比岸上冷了多少。這也是為何潭裏的酯魚如此腴美的原因。
蘇淺雪見他似乎有些難受,不禁跑過來關切地問道“怎麽了?很冷就算了我還帶了些上好的羊肉,烤著吃也不錯。”
連淙正要逞強,胸前的小玉石忽然閃出隱隱光芒。又有一股熱氣,從那玉石傳到四肢百骸,登時渾身舒爽。伸手打個響指,朝她笑道“沒事兒!曠世奇男子,還怕這小小水潭?我去也!”
蘇淺雪見他還能耍怪,知他必然無恙,笑著去煮她的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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