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
如此飛了不到半個時辰,飛過來一片連綿不絕的山峰,降落在一個極大的宅院前。連淙在空中看得清楚,那是黃山,離蘇州有好幾百裏地。他之前遊曆江湖,曾經來過。那宅院占地甚宏,卻白牆烏瓦,甚是秀麗。門口還有一個十畝來寬的圓池子,種了許多荷花。此時時節已過,那池子裏的荷花卻亭亭朵朵,開得正豔。
幾人一降落,宅子裏便有一位青衫白須的壯碩老人迎了出來。田田淅淅歡呼一聲,朝老人奔去。姚泉朝老人笑了笑,對連淙薑菱道“這是陳伯。”二人笑著朝陳伯拱拱手,陳伯也微笑著還禮,然後便說要去安排晚間酒筵,告辭退下。退下前給了田田淅淅一人一個做得極為精細的草馬,得到她們大大的笑容。連淙見他步履從容,雙目炯炯有神,精光浮動,知是一位異人,卻不知為何在此做了家仆。
過了照壁,便是客廳。那廳堂裝飾得甚是素雅。烏木的流雲柱子,烏木的桌子椅凳,一邊一座歲寒三友的烏木屏風,另一邊還有一個十錦槅子,也是烏木的,上麵放了一些古玩珍物。一般人家並不在客廳裏擺十錦槅子,他們倒是不合尋常。姚泉俞雪似是對烏木情有獨鍾。那些家具上有一層水潤光華,顯非凡物。
姚泉俞雪並不在客廳裏停留,帶著連淙薑菱,又往後走。後麵是一個深廣花園,裏麵佳木蔥蘢,繁花似錦,修葺得十分用心。又有一條小溪,穿梭其中。薑菱拉拉連淙,道“你看,好多好多牡丹花啊。”俞雪轉頭笑道“知道姐姐的本體是什麽了吧?”
大家在一座立雪亭裏坐定,自有丫鬟侍女送上香茗,又將田田淅淅帶去洗漱。姚泉俞雪先向連淙謝過救女之恩,又說起其中經過。原來昨日四人去蘇州城遊玩,在一個集市上,俞雪拉著姚泉看些小飾物,一個留神,兩個孩子就不見了。初時也並未擔心,直到在集市上繞了一圈,還沒有找到,這才心急起來。田田淅淅身上本各有一枚飛天玉印,可以查詢蹤跡,此時卻也毫無聲息。兩人分頭尋找,遇到連淙的時候剛剛碰頭。俞雪心急如焚,泫然欲泣之際,連淙朝二人大喊了一聲,結果喊來了淩空一腳。薑菱聽得幸災樂禍,不住朝連淙笑。
這是兩個孩子也梳洗已罷,蹦蹦跳跳地道花園裏來。俞雪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裏,想到自己那時候的焦急傷心,便瞪著兩個孩子,做勢欲打。想到兩個孩子之前的狼狽模樣,終是沒舍得打下去,隻是在她們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又問田田淅淅如何脫身。原來田田淅淅在集市上看到有人耍猴子戲法,便沒顧著父母,自去觀瞧。有人拿了糖葫蘆,說她們長得可愛,要請他們去邊上看一個戲法。田田瞧出那人不像是好人,一來舍不得糖葫蘆,二來父母就在不遠處,料無大礙,便拉著淅淅跟了過去。想不到一過去,便被點了穴道,無法出聲。那邊又來了一輛牛車,慢悠悠載著她們走了。
天幸淅淅年幼,那些人胡亂在她身上搜了一下,卻漏了她發間插著的那邊蜉蝣小劍。蜉蝣劍雖小,卻是殺人利器。又因為做相古拙,有時便被俞雪拿來當發簪用。昨日和田田淅淅笑鬧之間,正好被淅淅搶去學她母親打扮。到了晚間,田田淅淅被鎖在一間民房裏。趁看守不注意,田田勉強運起蜉蝣劍,朝他擊去。也不管那人是死是活,拖了淅淅就跑了出來。幸好此時夜深人靜,那看守被擊中咽喉,不能發聲,眼看著兩人逃了出去。逃出去之後兩人餓著肚子,到處躲藏,直到遇到了連淙。俞雪聽二女受了如許多的苦楚,還忍饑挨餓,真是惱恨異常。可惜二女實在年幼,記不得被關押的地點,不然定要回去,殺他個血流成河。淅淅聽到害怕處,眼淚汪汪,真是可憐異常。薑菱抱著她,又解下腰間玉佩,給她掛上。連淙見田田眼神羨慕,隻是自己身無長物。倒是淅淅看到了,對姐姐說“姐姐明天給你帶,我們輪著帶哦。俠女一定要玉佩的。”眾人莞爾。
姚泉又要田田淅淅鄭重行禮,謝連淙救命之恩。他本是江浙一帶有名的俠客,年少時縱橫江湖,風流恣意。後來被一個厲害仇家,邀了十數位世外高人,做了圈套,將他打落了黃山西海。那西海雲遮霧繞,連樵夫都不得上去,下麵卻有一個洞府,原來是六百年前散仙黃玉道人與他的仙侶冰荷仙子兵解之所。俞雪本是西海邊一株牡丹,修煉成靈。二人因緣巧合,雙修黃玉道人留下的道法三十年,果然成就地仙之體。等有了孩兒,更是自在快活,連尋仇之心,也慢慢淡去了。薑菱聽得眉飛色舞,問道“雙修之法是什麽?”俞雪紅了臉朝她笑,道“回頭教你。”薑菱更是欣悅,問道“那我要像姐姐這樣騰雲駕霧,要修道幾時啊?”
俞雪想了想,在她耳邊道“一會一起告訴你!”語音曖昧,薑菱不由紅了臉,卻朝連淙看了看。正好連淙也看過來,便朝他翻了個白眼。
連淙也介紹了自己的來曆,隻是有些話語略去不說。聽他自陳雁蕩門下,姚泉不由點了點頭。薑菱卻顧左右而言他,不願提起自己的身世,眾人也不勉強。如此時光飛快,轉眼便是晚筵時間。姚泉道“山居無甚美食,隻有些湖草山肉,見笑,見笑了。”他說得客氣,上的菜卻是精細。山蘑雲蔬,臘肉魚膾,雖大多是些鄉野食材,卻調製得甚是美味,連薑菱也吃得眉飛色舞。
晚飯罷,姚泉讓丫鬟帶了田田淅淅去玩耍,自將連淙請到花園。俞雪也帶了薑菱去客房說話。此時雖不是十五,也是天高雲淡,月朗風清。二人來到立雪亭,自分賓主坐定。姚泉道“小女頑劣,今日幸得連賢弟仗義出手,否則我夫婦,真是要噬心勿及了。”連淙連連客氣。姚泉擺擺手,道“我看賢弟溫良敦厚,兼又俠義心腸,曾與內子商議,本欲將自身所學,傾囊相授。隻是賢弟師承雁蕩,當年九間道友與我印證武學法術,各有千秋。隻是根子不同,路數各異,隻能借鑒,不能共修。賢弟功基牢固,天賦尤佳。隻需用心修煉,來日成就必在我之上。”
姚泉是可以禦劍飛行的劍仙,得他此言,連淙心中快樂,笑道“姚大哥過譽,過譽了。”姚泉笑笑,又道“黃玉真人當年留下一部雙修之法,賢弟倒是可以學學。與弟妹閨房之間,也將多有樂趣。”
連淙想到薑菱所言,十日之內必將分別,油然不樂。見姚泉目露關懷,仿佛一位慈祥兄長,更是想起了雁蕩山上的師父師娘,隻是師父是萬萬不可能叫他學雙修之法的。心中一熱,便將雁蕩變故和薑菱之事,和盤托出,隻是有些地方,用春秋筆法,一言帶過。姚泉聽完,道“我觀你二人,頗有夫妻之相,想不至於隻是十日之緣。隻是我這弟妹,看起來精靈跳脫,行事又有三分邪氣。還請賢弟務必盡量約束,不使墜入魔道方好。”當下將黃玉雙修之法傳授。連淙用心謹記。隻是那修煉之法博大精深,一時不能盡悟,也隻管先硬背下來再說。
傳授完畢,已是月正中天。姚泉將連淙帶到客房,正好俞雪也從裏麵出來。俞雪嘻嘻一下,拉著姚泉便走了。連淙進得房間,隻見薑菱坐在牙床上,正怔怔發呆。一見連淙進來,哼了一聲,轉身朝著床裏,卻有一絲粉紅,從她耳邊蔓延開來。連淙坐在她身邊,把她擁在懷裏,道“剛才姚大哥教了我一些雙修之法。姚大嫂是不是也教你了?”
薑菱紅著臉不說話,問得急了,便回身去掐連淙。連淙哈哈大笑,薑菱恨道“哪有你這般不害臊的!”
連淙嘿嘿一下,使了個眼色。薑菱知他是在笑她昨夜之事,又狠狠掐他,暗想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竅。連淙笑道“昨夜大膽的小菱兒甚美,今夜害羞的小菱兒美甚!”徑直吹滅了燈。
窗外沙沙的細雨從第一天的晚上一直下,下到第二天天蒙蒙亮還沒有停。薑菱伸了個懶腰,悠悠醒來。看到連淙依然抱著她,輕笑著蠕了蠕身子,把頭埋在他胸前。一早起來便有人可以抱著,讓她分外安樂。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連淙已經醒轉,正含笑看著她,想都沒想,就去掐了他一把。連淙呼痛,逗得她直笑。薑菱笑了一會,推推連淙道“喂!看你挺會作詩的,給我也作一首吧!”
連淙沉吟了一下,點點頭,認真看著薑菱的眼睛,怪聲吟道
一二三四五,薑菱小老虎。老虎沒咪咪,隻有小屁股!
薑菱笑得打跌,又恨恨捶他。連淙笑道“別搗亂,還沒完呢。”薑菱隻捂著他的嘴不許他再說話。連淙笑著拉下她的手,又吟道
殘紅不堪憐,呢喃聽雨眠。明朝春睡起,細雨說華年。
薑菱紅了眼睛,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做得這麽快,不是以前做好了給別的姑娘的,現在拿來糊弄我吧?”連淙在她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薑菱咬著唇,哼哼道“要是讓我知道以後你再把這首給別的女人,我就把你閹了送去做太監,每天倒糞桶!”
她是懶懶躺著不想動彈,卻被連淙拉著起來。畢竟為客,不可過於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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