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貓
“不就是撓一個血痂吧?不至於吧?”
我奶撇撇嘴,有些不悅。
不過,明顯沒有剛才硬氣,畢竟是因為他的疏忽。
“怎麽不至於?你忘了他爹怎麽死的?”
三爺似乎是急眼了,張嘴就喊。
喊完,他又馬上顯得特別後悔,還偷眼瞧我,似乎很怕我崩潰。
奶奶也一下變得極為緊張,斜眼看我,還瞪三爺。
我爹?
我皺起眉,狐疑的看著他倆。
我爹不是下礦砸死的嗎?
當時還是震動全國的事故,報紙上,還有我爹的死亡名單。
這造不了假啊。
那怎麽三爺會說這種話?
好像我爹不是死於事故,而是某些邪靈事件?
“廢話連篇,那現在你到底能不能救?”
奶奶罵了一句,埋怨道。
三爺低頭不說話,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臉色也顯得特別掙紮。
最後,他一聲長歎。
說,不能救,也得救。我都用血給這小子修了掌紋。
要是這小子死了,我也得跟著倒黴,你都忘了,我這隻眼是怎麽瞎的?
我奶聽了,也是極為感慨,狠狠歎了一口氣,說,你老提過去的事幹嘛?不是說好,不提的嗎?
三爺笑了笑,摸著我的腦袋說,這隻瞎眼,是你爹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今天,我把這隻眼再換給你。
我嚇了一跳,說,我不要,我自己有眼,要你的眼幹什麽玩意兒?
三爺一聽就不樂意了,瞪著眼罵我,說你的死魚眼有屁的用,我這隻陰陽眼,上通天,下曉地,正好堵住你一身邪氣。
說著,三爺直接就把眼珠挖了出來。
就跟擠魚蛋一樣,白白的眼珠,一下就出來了。
三爺疼的滿頭冒汗,接著,將眼珠狠狠按在我掌心。
我掌心剛才被戳了一個大洞,現在剛好能放下去眼珠。
說也奇怪,眼珠一放進去,就藏進了皮肉裏。
傷口也特別快的愈合,沒一會兒,就跟啥也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三爺疼壞了。
這位十裏八鄉有名的能人,疼的臉都白了,躺在地上打滾。
不僅打滾,還吐白沫,抽搐,就跟發羊癲瘋一樣。
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都嚇壞了,很怕三爺緩不過來,死在這裏。
不過,三爺終究是沒死。
後來的他,徹底成了瞎子,隻有一隻眼能用。
而且,他也不剃頭了,不跟活人理,更不跟死人理。
那位活神仙,從此再也不出手,隻作平凡的山村老翁。
不過,他還是挺幸福的。
因為他救了我的命,奶奶養著他。
這老東西,不僅可以天天吃奶奶做的飯,沒事,還翠啊翠的叫,調戲我奶奶。
還有我,他天天就是讓我背誦稀奇古怪的經文。
我出錯了,他就罵人,不出錯,他就舉著我,哈哈大笑,還說後繼有人,後繼有人。
我奶奶賊不高興。
每每都反駁他,老頭子鼻子一哼,說你答應我的,還能賴?
奶奶一聽這話,就不再說。
三爺救了我的命,這恩情,夠大。
後來,隨著年齡的長大,我越來越好奇我父母的事。
問了奶奶幾次,奶奶都不說,硬要問,她就抹眼淚。
說什麽冤孽,冤孽。
她年齡大了,我也不敢強問,很怕她身體出問題。
不過,這事三爺卻告訴了我。
那是一個大雪天,滿天鵝毛,冷的要命。
三爺喝著燒酒,興許是喝多了,一高興,把多年前的辛秘告訴了我。
他說,我家原本是地主,特別有錢。
家裏的佃農,排長龍來交租,田地從南到北,比整個村子都大。
可後來沒落了。
尤其建國後,又是均分田地,又是搞什麽文化大什麽命。
我家就被打成了黑五類,家境一下就敗落了。
不過,好在我老爺爺是木工,我爺爺也跟著學了一點,算是有點手藝,可以勉強度日。
一家人雖然緊張,可也不至於餓死。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饑荒一下子來了,又遇上下大雨。
全村人都餓瘋了。
吃觀音土,吃樹皮,那都是好的。
易子而食都大有人在。
啥叫易子?
就是交換一下。
自己家的孩子,不舍得吃,太殘忍,就跟其他人家換一換。
我吃你家的,你吃我家的。
沒辦法,人為了活著,隻能這麽幹。
那時候,我爹已經大了。
沒被吃。
當然,就算想吃,我爹也不傻,小腿跑的賊快,吃不上的。
不過,我奶奶手裏有隻貓。
黑貓,聽說毛色跟綢緞一樣,特別光鮮。
我奶奶是富人家的千金,從小纏腳,沒下地幹過活,嬌生慣養。
自從嫁過來,就抱著貓,好吃好喝的養著。
不管再艱難,貓她從來不餓著。
就算餓著我爹,也不餓著那隻貓。
因為,那隻貓,救過她的命。
沒有那隻貓,她甚至都沒辦法出生。
我奶奶生戰爭年代,當時打鬼子,天天都是槍響炮聲。
我奶奶她媽膽子小,懷孕快生的時候,遇到鬼子掃蕩。
她害怕,當時鬼子對待女人可是極為殘忍的,管你是不是孕婦,都是亂奸。
本來孕婦身子就弱,一緊張,一害怕,給嚇死了。
嚇死了自然要埋,當時特殊時期,也沒找棺材,直接挖坑。
至於孩子,胎死就胎死,大人都顧不上,誰還顧孩子?都著急逃命呢。
可,剛把屍體放坑裏,就有隻黑貓跳了出來。
黑貓,有邪性,一碰屍體,我奶奶她媽就坐了起來,眼珠子瞪的老大,羊水也跟著破了。
嬰兒的求生欲望是很強的,竟然生生從肚皮裏爬了出來。
這嬰兒都爬出來,自然不能再丟,趕緊抱了。
說也奇怪,那隻黑貓也跟著。
一直跟著。
更古怪的事,一般貓活個十年八年,頂多二三十年就不行了。
可它卻跟著我奶奶長大,直到出嫁,再到我奶奶生娃。
一直活了五六十歲。
奶奶說它是貓大仙,得供著。
平常年月,供著沒事,怎麽也得有它一嘴吃的。
可饑荒年就不行了。
尤其我爹。
當時他年紀小,聽說易子而食的事,給嚇壞了。
就尋思不能被吃,得找點吃的。
吃飽了,就不吃我這個孩子了。
自然而然的,他就看上了家中老貓。
我爹才不管什麽迷信不迷信,一天晚上摸進屋,就把貓給宰了。
還扒皮抽筋,燉了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