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宣旨(一)
(有人又糾纏歷史問題,這個不用再提了吧?阿草是翻過蒙古史的,在鐵木真正式稱汗之前,他已經有了成吉思汗的汗號,只不過蒙古諸部分裂,這個汗號是自稱罷了,這個時候不論王汗還是札木合都有自己的汗號,王汗是金國冊封的,而札木合則也是自封,沒有什么奇怪的,連農民起義的首領還要給自己封個王呢,不要再糾纏這些問題了,本來就是,和歷史不符合的地方多了,要是全都嚴絲合縫,得把人累死。)
這些兒女之間的糾葛,也不過是現如今金州正要發生的事情以及將要發生的事情的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對金州大勢沒有什么影響。
而景興三年正月,在蜀中之亂越演越烈的同時,金州,這座大秦糧草重鎮,終于也迎來了第一波變亂。
首當其沖的卻并非那些作亂的賊匪,而是從坐鎮金州數十年的吳氏門閥開始的,大秦景興三年正月初七,日后官司打了十數年之久的金州吳氏謀亂案發,以金州團練使吳得勝以及興元知府張憲為首十數人,以擅調兵勇,密謀不測事之罪,為金州通判種從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下,吳得勝,張憲等為首四人立即押解入京,按官場慣例,還要加上一句,交大理寺堪問。
這還不算,通判司衙門不但派兵圍了吳氏伯府,更是提騎四出,又捕相關官佐十數,皆是與吳家相交甚密之人,一時間,金州上下震動,人人自危,畢竟吳家在金州經營數十年,可謂是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凡金州官吏將佐,又有哪個能與吳家徹底拋開干系的?
而金州通判種從端的所作所為,明眼人一看便知,哪里是要留一點余地的樣子?簡直就是欲趁大將軍吳寧出征在外之際,一舉將金州吳家趕盡殺絕的架勢,再加上之前大將軍吳寧遇刺重傷不治的傳言,這樣一來,和金州局勢一般無二,金州第一門閥世家,吳氏,更是顯得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了。
“好,好,種正賢,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安撫使衙門正堂之上,金州安撫使陳祖手指著坐在一旁的金州通判種從端,厲聲喝問,兩個人都是面帶疲憊,但這時卻是眼對著眼,視線糾纏在一起,仿佛能碰出一連串的火花來,一時間大堂之上鴉雀無聲,門外的幾個值守書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此時金州已是亂象紛呈,安撫使衙門里的官吏都忙的喘不過氣來,但此時此刻,里面兩個金州文武之首卻是橫眉冷對,互不相讓,仿若仇敵一般,大伙兒自然知道這兩位大人為的是哪般事情,但誰又有那個膽子,誰又有那個身份進去勸解?心中自然都是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都是什么事啊這是。
對視之中,種從端嘴角慢慢泛起幾許冷笑,他知道陳祖如此失態,連派四人將他傳來的緣由,不相干的人會以為是因為他大動干戈,在金州動蕩之際還要鏟除吳家這樣的舉動而動了無名之氣,但只要稍經官場磨礪之人便會明白,陳祖為之惱火兒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吳家在金州勢大難制,掣肘的可不是他種從端一人,自陳祖到了金州以來,這夾板氣受的難道還少了?
而吳家聲勢正隆,陳祖又是新來乍到,即便心中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罷了,而他趁此時機,一舉將吳家在金州的勢力連根拔起,陳祖高興還來不及,又如何會激憤至此?
若是迂腐些的,會說大亂將至,正是同心協力之時,如何能行此無謀之舉?但陳祖領兵多年,又在平涼主政多時,應不會如此淺薄,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少了吳家一干人等在旁掣肘,雖說人心震動,會惶惶一時,但只要金州首腦俱存,從長遠看來,卻是比之前安穩了三分,尤其是不會有人整日里催促速發援軍入川了。
而陳祖現在激怒至此,為是又是哪般,種從端心里跟明鏡似的,只因他在動吳家之前,根本未和陳祖商議罷了,原因看似可笑,但卻就是如此,他環海沉浮這許多年,大起大落,和朝堂之上那些心有七竅的朝中重臣勾心斗角好像差了些,但要說他缺心眼兒,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當然了,這里面還有一層更深的原因在的,像他們這樣的外臣自不會宣之于口,但他相信,陳祖想的也和他仿佛,不會少了,但也多不到哪里去,川中亂報,已經送往京師多日,朝廷卻還未有決斷。
兩人都曾領兵于陣前,也明白朝中重臣甚至于當今圣上的難處,正值嚴冬,又打了這一年的仗,再派援軍恐非易事,再說遠水也解不了近渴,而金州一定要保住,川中十余萬大軍也不能丟了,這是實實在在的兩難之事,但反過來想,這何嘗又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勞擺在面前?在這樣的國之大事面前,別說只是動一個吳家,就算將金州殺個尸山血海,過后卻只要能平了川中之亂,解國家于倒懸,可以想象,到時公侯萬代,實乃等閑事爾,其他事又算得了什么?
而這也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了,他種從端不過是先行了一步,讓朝中諸公看看,當年的耿直尚書依舊果敢無畏,雖說貶放多年,但卻還沒老,也沒變得首鼠兩端,庸庸碌碌,依然能統轄一方,在國家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
“使君大人在金州時日尚短,對于吳氏一族行事之霸道,根基之深厚,牽扯之眾多還體會不得,大將軍吳寧文武雙全,為人耿介,本官是敬佩的,吳氏更乃功勛之后,但。。。。。。。族人借祖宗余蔭,行事乖張,貪贓枉法者也不乏其人,大人可以打聽一下,吳氏枝繁葉茂,便是旁支白衣,在金州也能橫行無忌,金州官紳豪強大族,多與吳氏交好,本官添為金州通判,負刑名之責,早有心還金州一個朗朗乾坤,奈何吳氏勢大,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不敢輕動。
而今川中事急,金州動蕩,大將軍吳寧領兵在外,其家子弟更缺了約束,竟敢擅自調兵,若不行雷霆手段,除此頑疾,等賊人一到,金州玉石俱焚之時,豈不悔之晚矣?使君大人領兵多年,當知此中利害,吳氏有功于國不假,然當此非常之時,吳氏不除,金州可安否?再者此事乃本官一意孤行,朝廷若有怪罪,本官當一力擔之,與旁人無礙。。。。。。。”
“好一個一意孤行,好一個一力擔待。。。。。。。”陳祖也冷笑了一聲,并不為種從端慷慨激昂所動,想到此人瞞著自己調動兵勇,干出如此大事,哪里還將他陳祖放在眼里?心中不免大恨,“事關金州安危,千萬百姓之生死,你擔待的起嗎?本官添為撫使,又為大軍留后,負守土之責,怎能容你肆意妄為?”
“哼,本官雖是位卑職小,但也是朝廷命官,恐非陳大人任意處置的了的。。。。。。。。”
兩個人話趕話到了這個地步,心中卻也有些無奈,都知此時退讓不得,不然顏面大失之下,在屬吏面前又如何自處?不過就在兩人橫眉冷對,都下不得臺階之際,外面卻是腳步凌亂,急匆匆的跑進一人,外面守候的幾人連攔都沒來得及攔,這人已是跑進了正堂。
這人不過是一個安撫使衙門中的屬吏,進了正堂,氣喘吁吁之際,乍然見兩位主官劍拔弩張,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一般,先就一愣,接著卻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急聲便道:“大人。。。。。。。朝廷來旨。。。。。。。傳旨欽差已經入城,片刻即到,您看。。。。。。。。”
陳祖和種從端兩人聞聽,都是一愣,氣氛立時緩和了下來,臺階到是找到了,但兩人又對視了一眼,這一次,兩人卻都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幾分狐疑,兩人心里,接著便都又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這些時日,兩人可都沒閑著,等的也是朝中來旨,也真可謂是望眼欲穿了,有了大義名分,不管之前如何,之后行事才好放開手腳。
而兩人狐疑的卻是圣旨早不到晚不到,卻是這個時候到來,朝廷和圣上到底是個什么意思?著實讓人猜不透了,種從端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吳得勝幾人剛剛被押解進京,這圣旨就到了,看來自己這里還是晚了一步。。。。。。。。
但當此之時,兩人卻也思量不了那么多了,也顧不得再糾纏吳家之事,兩人同時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袍袖,不覺間視線又碰在了一起,但這一次,兩人卻都未從對方眼中看到絲毫的敵意,不約而同的,兩人嘴角慢慢綻開笑容,雖說都有些僵硬,但不知不覺間,兩人仿佛便有了默契,都是微微點頭。
官場相爭,就是這般奇妙,兩人雖都有些私心作祟,但論起來,兩人之間并無任何私仇,也算得上是就事論事,雖說經這一次,難免落下間隙,但兩人為官多年,都明白此時此刻,不易開罪對方,更有可能的是,之后兩人還要同心協力,以解危局,所以不約而同的,好似方才的爭吵根本沒有發生一般了。
“擺香案,派人去請一下鷹揚將軍趙大人,還有,傳令凡在城內之興元府,安撫使治下六品以上各級屬官,暫歇公務,全到安撫使衙門恭迎傳旨欽差,種大人,咱們先出去迎一迎。”
“使君大人請。”
“通判大人請。”
“鷹揚將軍,羽林左衛都指揮使趙石聽旨。”
傳旨之人聲音渾厚,臉色微黑,身材高大,一身禮部員外郎的官服穿在身上,卻不像個飽讀詩書的文人,反而像個地道的武夫,這人別說陳祖,便是曾在京師為官的種從端也是面生的緊的,只是從方才迎入的時候,才知道此人乃是朝中禮部新晉員外郎李師雄。
一行人都是風塵仆仆,隨行的幾個太監文吏下了馬,腿都并不攏,顯然路上也是急敢慢趕,不曾耽擱。
為首的大太監陳祖可能不識,但趙石和種從端兩人卻都認識,正是如今圣上身邊心腹,內宮總管大太監董總管,此時這位大總管看上去著實有些狼狽,臉色灰敗,仿若死人就不說了,不知為何,這臉上的神情也是呲牙裂嘴,好似得了急癥卻強自忍耐一般,不過整個人看上去,卻是和去了半條命差不多的。。。。。。。。。
至于為何傳旨的是禮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兒,宮中大太監卻站在一旁,卻不是幾個人能猜得透的了。
“臣趙石聽旨。”
三個人本來并排跪在一處,種從端稍后一些,后面的則是尚在興元城內的曹司屬吏,正堂隨大,卻滿滿的跪了一地,不過看似隨意,卻是等級分明,沒有半點馬虎的。
安撫使陳祖,又為入蜀大軍留后,品階第一,自然是以他為首,而趙石本來稍差,但卻有欽差名分,所以能與其并列,種從端在品階之上比陳祖差了一級,但爵位上卻是沒人能比得上,所以稍稍次之,身后的這些人則按官階大小,或差一步,或跪于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低頭埋首,以承天威,一眼望去,看似有些凌亂,實則等級分明,無人敢越雷池半步的。
但當傳旨欽差念出趙石的名字,不光是陳祖和種從端臉色一變,就是他們身后的各級官吏也都是一愣,頭一個聽旨的既不是安撫使陳祖,也不是在金州經營多年,又剛剛行過雷霆之威的通判大人,而是那鷹揚將軍趙石,委實有些奇怪。
不過這令人震驚的還在后面,當傳旨欽差板著一張黑臉,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鷹揚將軍,羽林左衛都指揮使趙石,年紀雖幼,然其人勇武過人,胸有韜略,戰功彪炳,屢任艱難,皆能不負朝廷期許。。。。。。。。
“今特晉鷹揚將軍,羽林左衛都指揮使趙石為兵部郎中,羽林郎將,賜符節,準開府建衙,俸祿同三品,總攬蜀中戰事,金州,鳳翔,秦州等西南四州,州府郡縣不論鎮軍禁軍皆從調度,一應地方官吏,四品以下者,賜臨機任免之權,望能。。。。。。。。”
之后陳祖為軍前巡閱使,種從端為西南按察使,兼軍前轉運使眾人已是無心仔細傾聽,凡在場眾人,心頭只有一個念頭,一步登天,是的,就是一步登天,想大秦立國百多年,名臣大將不在少數,但要仔細說起來,能建牙開府,行節度之事的邊臣大將卻是寥寥無幾。
不說旁的,就說當今景興一朝,除大將軍折木清外,卻再無一人能到此地步,就算西北張祖,潼關張培賢等這些邊鎮領兵大將就都要差上許多了,雖已都開府,但卻只有領兵之權,其他諸事如糧草輜重等事,及大規模的兵員調動等都不能自專,就更別說能任意任免轄下文武官員了。
圣旨冗長,李師雄念的是口干舌燥,但下面眾人在震驚之余,雖說無心細聽,但圣旨上的每一個名字都關乎自己以后前程去留,卻也輕忽不得,所以也沒人會聽得昏昏欲睡,半晌過后,圣旨上已有十余人得以升遷,雖說大多都帶著暫攝二字,但眾人還是心情大振,拋開之前的心事,聽得越發的仔細了,生恐不經意間漏下自己的名字。
到了此時,眾人皆已明白,朝廷雖說未有派遣援軍入川之意,但力保金州的意思是不容懷疑的,這一道圣旨,整個就是要建立一支能戰之軍的意思,恐怕之前那句讓鷹揚將軍趙石統攝蜀中戰事的話,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如今川中烽火四起,亂的跟什么似的,入蜀秦軍安危都不明了,更不確定各軍布置,還如何統攝?就算能派人傳令過去,人家聽不聽你的都是兩可之間,更別提如今金州無兵可用,危機四伏之局面了。
不過等到李師雄念出吳得勝的名字,眾人不免都面露古怪之色,大多難免有些幸災樂禍之心在的,畢竟這些日子被通判大人弄的心驚膽戰,生恐什么時候通判衙門的人出現在自家門前,畢竟這里是金州,跟吳家交從甚密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誰又知道發了瘋似的通判大人到底想做到哪個地步呢?
如今金口御言,卻是升了吳得勝一級,顯然朝廷還不知金州前些日的變故,看來通判大人卻是有的麻煩了。
尤其讓眾人松了一口氣的是,圣旨一到,吳氏謀逆一案就算是到頭兒了。。。。。。。。
眾人心潮紛涌,不過最不平靜當數陳祖,種從端以及趙石了,先不說陳祖和種從端,兩人操勞了這些時,雖說都皆重用,但總有一種到頭來終是一場空的感覺在的,不過說起來,他們期望雖深,但也知機會渺茫,都有心理準備,總歸也是不出所料,雖說趙石異軍突起,讓兩人心中震驚,但兩人為官多年,自不會將失望之情帶出來,不多時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陳祖更是悄悄挪動身子,將趙石讓了出來,以示尊卑已定,不敢逾越之意。
至于趙石,則是只能用意外驚喜來形容了,之前種種布置,終是收到了回報,不過這回報卻是大了些,他雖有期待,但南十八,及李金花等人皆是認為,即便朝廷委以重任,也不會讓他統攝諸事,最有可能的便是從種從端以及陳祖兩人中選一人暫攝州務,其他眾人從旁輔佐,力保金州不失之局。
沉下心來的他也是深以為然,那平蜀七策雖說費盡心力,想人之不敢想,劍走偏鋒,以掩蓋金州微薄之兵力這一最大的缺點,實為不易,但說起來,總有紙上談兵之嫌,連他自己心里都沒底,就更別說朝堂之上的那些重臣了。
所以,他也沒指望能起多大作用,只是想著能在自己身上加些砝碼,借以爭取最寬松的領兵環境罷了。
沒想的是。。。。。。。。。。
等到圣旨終于宣讀完畢,李師雄將手中圣旨一合,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趙大人,還不接旨?”
等到身后的董太監招人送上印信等御賜之物,不管眾人如何想法,一切也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李師雄笑容更盛,更是親手將趙石攙扶了起來,兩人目光對視之時,李師雄目光閃動,嘴上卻道:“圣上說了,如今兵勢正急,諸事皆要從簡。。。。。。。。。呵呵,制府大人,皇上還有口諭,可否找一處清靜所在。。。。。。。。”
見趙石雙手將圣旨接過,陳祖添為地主,這個時候可是不敢有半點遲疑,立即揮手讓心思各異的眾人起身,接著便毫不猶豫的帶人出了正堂所在,竟是將整個正堂都讓了出來。
董太監也帶著隨從人等出了來,這時卻是一笑,“兩位大人稍等,咱家這里也有皇上口諭,兩位大人看是不是。。。。。。。。”
這都是題中應有之意,到是沒什么奇怪的,是口諭還是密旨,都無差別,無非是怕領兵大將專權,或是幾人不能同心協力而設罷了,不過種從端心里卻是滋味莫名,有些難受,雖說比之之前的金州通判,他也算是官升一級,已與安撫使并列,但與自己期望卻是相差太多,尤其是現在陳祖還是壓了他一頭,朝廷甚或說是當今圣上的意思已然不用猜的了,還是忌憚他廢太子娘舅的身份,兵權是一點也沒他的份的。
至于趙石,他心念電轉,在心里也有了些猜測,金州事急不說,蜀中戰事又急轉直下至此,朝廷不是無人可用,但卻讓一孺子領兵,寧不讓人疑惑?說起來,當今圣上力主攻川,而今戰事糜爛,和四十余年前大軍伐夏何其相仿?皇上這回是不是要找個替罪之人。。。。。。。。
想到深處,種從端背后冷汗涔涔之下,心里卻也平衡了許多。。。。。。。。
陳祖這里有些忙亂,卻未想及太多,安撫好了眾人,讓眾人在正堂外邊等候,自己則領著種從端以及董太監兩人往側廳而去。
不提他們,正堂之內現在卻只剩了趙石以及李師雄兩人,李師雄環視左右,門廳緊閉,并無旁人窺探,臉上笑意綻開,俯身便是一禮,“恭喜制府大人高升,下官這里給大人見禮了。”
趙石也露出了笑容,眼前這人他當然認識,此人正是和尚的兒子,當年初入京師的時候,此人還不過是一個禮部庫官,得他之助,在翰林院謀了一個六品官兒,之后兩年又轉回禮部,官升一級,再然后,也不知怎么就得了當今圣上的眼緣,在禮部升遷之速可謂是無人能及,只這兩年就已成了五品員外郎,再進一步,便位列朝堂的了。
不過雖是熟識,但兩人在京中走動卻少,一來是兩人文武疏途,這嫌是要避的,二來也是他有意為之,不想兩人關系示人,不過此人到也知道分寸,平時雖不露面,但逢年過節,總會讓人送些禮物,幾年間從未斷過的。
不過雖然如此,但趙石如今城府已深,乍一見到傳旨欽差竟然是李師雄的時候,卻未露出什么異色,便是方才只剩下了兩人在,他也未先開口說話,畢竟人心難測,誰又知道此時此刻,這人又是怎樣一番心思呢?
但這時就不同了,見李師雄說的親切真摯,沒有任何疏離之處,一如當年初見時一般,他心中也是不由一松,笑著一把攙住對方胳膊,不過同時心里也在琢磨,這制府大人是個什么官職?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客氣。”
李師雄連眼睛都笑彎了,只為這一句,就不枉自己爭著來這一趟,那位現在都不知在何處的父親可是受了一位好徒弟,在他看來,他能在這數年之間,升遷如此順遂,重振家聲,多半都是因為得了如此強助的緣故,他自忖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這幾年也想好好報答,能讓交情再進一步。
但說起來,這位大人出身寒門,家中親眷也是有數的那么幾位,除了其兄張世杰外,也都不合適走動,加之他也明白,兩人文武有別,實不易走的太近,所以這幾年來雖是有心,但見面次數都是寥寥,就更別提什么報答了。
聽了這話,順勢直起身來,心里好似臘月天,喝了兩杯燒酒般慰坦,微微躬身,“師雄在京師聽聞大人又在蜀中大展神威,心中著實振奮不已,如果師雄不是文官,也只愿到大人帳下聽令的,所以一聽要來金州傳旨,又是了不得的好消息,下官就搶著來了。
一來呢,是想親自向大人道喜,二來呢。。。。。。。。。。。”
說到這里,他左顧右盼了一圈,壓低了聲音,“大人,蜀中真有那么亂嗎?京師可是傳聞,大軍被圍,大將軍吳寧戰死,李嚴蓄勉力支撐,但大軍已是危如累卵,連金州恐怕都不保的了。。。。。。。。。雖是謠言,但下官來金州,沿途觀望,可是觸目驚心,難道蜀中戰局真的敗壞到如此地步了不成?”
“來,坐下說話。。。。。。。。”
趙石心中一驚,這些謠言雖說難免,金州這些時日不也是如此?但放在京師長安那種是非之地,就很是難測了,心里雖是這般想著,但臉上卻不露分毫,笑著擺了擺手,讓種師雄隨自己坐下,“皇上口諭怎么說?”
“哦,對,對,對。。。。。。。。”種師雄干咳了兩聲,連連點頭,他自認不是什么清高傲岸之輩,但總歸也不算諂媚之徒,不過話說回來,和這位份屬兄弟,卻又如日中天,對他又恩同再造的年輕新貴,他心里哪里平靜的了?卻是有些失了方寸。
努力的讓心緒平靜些,這才朗聲開口,“皇上口諭。。。。。。。啊。。。。。。。這個。。。。。。。”
見趙石還是穩穩當當坐在那里,絲毫沒有跪下聽詔的意思,種師雄結巴了一下,心下到也明白,這位大人可能沒接過口諭,不知規矩,說起來這口諭和明文圣旨差不多,都如皇帝親臨,是要跪接的。
但當此之時,面前的又是趙石,他也拉不下那個臉來,見四周無人,心里暗道一聲罷了,只有兩人在場,若是再拘泥于小節,沒的讓人對方覺著自己拿捏造作,留下間隙反而不美。
于是乎,也不再按皇上原話說了,便如閑話家常般繼續道:“皇上委大人以重任,對大人之期許那就不用提了,但臨行之前,皇上親口讓下官給大人傳諭,雖將大事付予大人,但卻無意陷大人于兩難之境,大人應明此中道理吧?這可是皇上一片保全之心啊。。。。。。
呵呵,也就是說,讓大人不要因憂心蜀中亂事而輕易出兵蜀中,皇上讓大人緊記一條,死保金州,只要等到來春,朝廷自會調度兵馬,應援蜀中,而皇上也說了,只要能在朝廷措手之前,力保金州不失,便算大人立下奇功一件。。。。。。。。
不過皇上也沒說死,只說大人若能立下殊功,皇城邊上那座平王府少了主人,換上一個永定伯府的牌匾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嘖嘖,大人在圣上心中的分量還真是羨煞旁人啊。”
他這么一說,趙石不喜反驚,前面的話到還合情合理,但后面這一句卻真不像是那位陛下說的,這是在什么情形下才能說出來的話啊?
(出現了一處錯誤,那個太監姓董,太長時間斷更,都把人名弄錯了,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