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3、 畫了一幅延安地形圖
點菜的特務說:“這個也叫洋縣熏肉,有幾千年的曆史了,味道不一般。”
林家泰和李秀蘭嚐了嚐,果然很好吃。
雖然路上勞累,但這一頓晚飯讓他們吃得心情舒暢。
24-5
飯後,林家泰和李秀蘭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李秀蘭詭秘看著林家泰,小聲說:“阿拉看見地,跟車特務要房間時,那個夥計是隨意從牆上摘的。特務也沒看,隨手給了吾一把房門鑰匙。”
林家泰眨著眼睛看著她,忽然明白她的意思,隨意給的房間,自然沒有竊聽器!
這個情況讓他好意外,也不由笑了起來。所以,他什麽也沒說,先給了秀蘭一個滿滿的擁抱。
他們並排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看著她微微有一點隆起的肚子,輕輕撫摸。
“知道什麽時候嗎?”他仍然小聲問。
“恐怕要到四月份了。這是吾瞎猜猜的,也不知準不。”
“還要四個月呀,這麽久!”
“這已經好快了!沒有你這麽急的。”
“不知是男娃,還是女娃。”
“儂想要個啥?”
“啥都好。”
“騙鬼吧。阿拉一上眼睛就看出來了,儂想要男娃地。不過呢,阿拉倒想要女娃。”
“女娃也好。我更想要女娃她媽,你知道不知道。”林家泰嘻嘻地笑起來。
“早就知道了。來,要吾好了。再過些日子,儂恐怕就要不成了!”
李秀蘭低聲笑了起來,在林家泰懷裏左一扭,右一扭的。林家泰想不要都不行了。
24-6
第二天,林家泰和李秀蘭乘坐的小卡車才算駛入褒斜道。
卡車一進了秦嶺山脈,就完全不同了。道路雖然是修建不久的,但仍然崎嶇不平,且彎多路窄,有時就是在陡壁與褒水之間行駛,令車上的人心驚膽戰。
唯一可寬慰人心的,是秦嶺的景色。
秦嶺山高坡陡,林木茂盛。山穀深邃而狹窄,石峰林立。雲霧彌漫時,仿佛進了仙境一般。卡車行至石門,對岸古棧道的痕跡清晰可見,蔚為壯觀。
林家泰和李秀蘭並排坐在卡車上,互相依偎,無聲看著身邊的山林景色,早已忘記腳下深溝陡坡和崎嶇道路。他們彼此望一眼之前,都要看一眼車尾的特務是否看著他們。
他們心裏都有同樣的想法,無論前路有什麽樣的危險,隻要他們守在一起,就什麽也不在話下了!
24-7
近傍晚時,到達漢中。卡車緩緩駛進一個小村子。
小村子看上去很平常。在一片墨綠色的樹叢裏,散落著一些瓦房和草房,也可看見碧綠的池塘映著天光。一條還算平整的土路從小村子裏穿過,雞和豬在土路上遊蕩。
小村子裏很寧靜,一些村民在自家的門前忙碌著,晾在繩子上的衣服在風中飄揚。
林家泰猜想是到地方了。他看見村口的白牆上寫著三個字:“陳家營。”
很快,卡車在一座大宅子門前停下。門邊掛著一個大牌子,上麵寫著:“國民政一府軍事委一員會天水行營戰時遊擊幹部練訓班”。
跟車的特務說:“林先生,你兩位都下來吧,咱們到地方了。”
林家泰看一眼那塊牌子,盡量隨意地問:“請問,這是哪裏?”
特務說:“漢中特訓班。”
林家泰克製著,不想顯出太高興的樣子。這裏是他最想來的地方!
他絕沒有想到,他真的會到這裏來!但他現在偏偏就來了!蒼天有眼,沒讓我白白的窩囊一回!
林家泰提著皮箱和提包,李秀蘭抱著她的小包袱,在特務指引下,慢慢向裏走。
特務指點李秀蘭在回廊裏的長椅上坐下。林家泰則被引進一間相當寬敞的辦公室裏。
24-8
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是一個中等個子的黑皮膚男人。他有一張小小的長方臉,頭發梳向腦後。他微笑的臉上顴骨略高,烏黑的眼睛裏閃著明亮的光。
林家泰猜想他可能是廣東人。但後來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浙江義烏人,是一九三二年杭州特訓班第一期學員。
此時,黑皮膚男人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一直走到林家泰麵前,注視著他。
他開口說:“我是程慕頤,漢中特訓班副主任。主任是戴老板。你呢?”
林家泰隻好說:“我是林家泰,從西安來,今天向長官報到。”
程副主任說:“林先生,我告訴你兩句話,第一句,我曾經也是一名共,並且為此而自豪。第二句,在我這裏,有超過三分之一的教一官曾經是共,他們也為此而自豪。”
林家泰目瞪口呆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麽好了,更不知他是什麽意思。
程副主任接著說:“所以,你不必為你曾經是個共,而感到不自在。你要這麽考慮,你現在還能回到共那邊去嗎?你能嗎?”
林家泰搖搖頭,“不能!不可能了!”
程副主任立刻說:“對嘛,你反正回不去了,那就安心住下來,做好你的工作,這就是我對你的希望。”他又說:“你今天剛到,不必著急,先安頓下來,熟悉一下你的同事,然後就準備給學員們上課吧。你的課,就是介紹延安楊家嶺的情況!明白了!”
林家泰點頭說:“是,長官,明白了。”
從這一天開始,林家泰開始在漢中特訓班擔任教一官。
24-9
這座大宅子的最裏麵,有幾排平房,是漢中特訓班教一官的宿舍。
林家泰的宿舍也被安排在這裏,是內外兩間。宿舍裏有簡單的家具和辦公用品。
李秀蘭再次顯示出她隨遇而安、適應環境的女人本能。她一住進來,就開始收拾房間,打掃內外衛生。
於是,幾天之後,她再自然不過地結識了左右隔壁的教一官和他們的太太。
林家泰觀察到,大部分教一官和他們的太太都比較友好,雖然沒有東問西問的,但至少說話時,臉上都帶著平和的微笑。
李秀蘭向隔壁的教一官太太借一把笤帚,說要掃掃地。那位太太不僅借給她笤帚,還借給她抹布和水桶,並且靠在門口和她聊天,說的不過是何時吃飯,何時上課一類的事。
聊了一會兒,兩人也算熟了。
那位太太忽然問:“你們從陝北來?”
李秀蘭一點咯吧也沒有,說:“是哩。阿拉老革命,儂曉得伐!”
那位太太愣了一下,就大笑起來,連聲說:“好呀,好呀!林太太你好直爽的!”
24-10
林家泰安頓好之後就開始備課。
他想畫一幅延安地圖,卻找不到足夠大的紙,隻好去找教務主任沈輝。
沈輝是個瘦瘦的年輕人,相當隨和,說話總是帶著微笑。
兩天後,沈輝親自送來兩張大白紙,並且帶來筆墨和木尺。
沈主任臨走時說:“兄弟,你還需要什麽,盡管來找我。”
於是,林家泰用了三天時間,畫了一幅延安地形圖,並做了詳細的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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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泰第一次上課,幾乎成了特訓班的一件大事,程副主任和許多教一官都來旁聽,把教室後麵擠得滿滿的。
他仔細介紹了延安的河流山勢,各條街道,各條溝,以及溝裏的村莊、市場和單位。
他講得更詳細的,是延安八路軍的駐地和警戒位置、巡邏時間,等等。最後,他就講到中央各部門的所在地,特別是重要人物居住的房屋或窯洞。
所有人都注意地聽著,甚至在小本子上做筆記。教一官們頻頻點頭,對他講的課,多少都有一些意外。
不過,林家泰也注意到,其中一位教一官,似乎對他講的內容很不屑。
他平時看見林家泰,總是撇著嘴,雙臂抱在胸前,很倨傲的樣子。
林家泰後來才聽說,他叫祁宣益,是特訓班裏資格最老的教一官,似乎從這個特訓班一開辦的時候就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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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按照私下約定,李秀蘭時常要對他發發脾氣,或者斥責他,他也隻能唯唯諾諾地聽著,或者低聲下氣地請求她保重身體。
每到這個時候,林家泰一邊唯唯諾諾地挨著罵,一邊笑嘻嘻地看著李秀蘭嬌滴滴、頤指氣使的模樣,幾乎要笑出聲了。
他每天上課,漸漸的,也和那些教一官們熟悉起來,見了麵也打個招呼,或者在課餘時聊一聊閑天。那可真的是聊閑天,什麽深入一點的話都不能說。
他謹慎,那些教一官們可能更謹慎。林家泰猜測,所有教一官都受到警告了!
隻有那個叫祁宣益的教一官是個例外,總是對他陰陽怪氣的。偶爾對林家泰說幾句話,話裏似乎都藏著譏諷和挖苦。林家泰沒辦法,隻好裝作沒聽見。
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過下去,讓林家泰漸漸焦慮起來。
“保深尋破”就是他的任務!上級對他寄予厚望!但他卻不知該如何完成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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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如此一天一天過著日子,並且漸漸焦慮起來的,還有陳子峰!
“木桶計劃”就是他的任務!連“八辦”的劉先生都說,這個任務隻有你們這些人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