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大不了叫我回上海!
傅雪嵐很快進了麻三所在的病房。
正如警衛排長說的,士兵倒在病房門口的地上,但他的步槍卻靠在旁邊的櫃子上。
他要是發現異常,進來察看,怎麽會放下自己的槍!另外一點叫人疑惑的是,不管是士兵還是病房裏的狀況,都沒有搏鬥撕打的跡象!
傅雪嵐低頭看著地上的士兵,心裏更加疑惑。他的樣子,就好像是放下步槍,然後等凶手來殺他似的!
她回頭再看病床上的麻三,更叫人奇怪。他仍然那麽平靜地躺在病床上,似乎還在睡夢中。他可能是在睡夢中被人殺死的!
但他胸口的一處刀傷卻叫人觸目驚心。
傅雪嵐盯了一眼麻三,意外發現,他的眼睛是睜開的!雖然隻睜開了一條小縫!她猜想,麻三可能看見了凶手!卻沒辦法躲開那一刀!
18-10
半個小時後,按照傅雪嵐的吩咐,麻三和士兵都被送進太平間裏,放在砌了瓷磚的水泥台上。
幾個護士一番忙碌,除去他們身上的衣服,並用雙氧水清洗了傷口。
傅雪嵐一看到那個傷口,震驚得臉色發白,眼睛也瞪圓了!
這樣的傷口她見過!而且不止一次!頭一個是杜公館大賬房賴先生的保鏢!第二個則是青幫小混混崔根!
現在,麻三和守衛士兵的身上,都是這樣的傷口,一模一樣!實在叫她害怕!
她匆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給緝查處憲兵隊打電話。
但接電話的弟兄告訴她,陳子峰和蕭安城等人,都出去執行任務了,不在!
傅雪嵐嚴厲地說:“你想辦法通知他們!告訴他們,醫院裏出事了!叫他們立刻到醫院裏來!越快越好!”
18-11
此時,跑馬場路的小閣樓裏,蕭安城獨自坐在窗口前,一動不動盯著斜對麵的房子。
其他人都靠在牆邊,或者躺在地上睡覺。
他一直在思考,日本人想幹什麽!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們想在這裏伏擊!但是,他們伏擊誰呢?這裏實在太偏僻了,並不在主要交通要道上!就算有什麽重要人物要到武漢來,也不會走到這條路上!
他現在所能想到的是,日本人一定掌握了什麽情況,是特意在這裏等候!
喬豔芳在他身邊欠起身來,把胳膊支在他的腿上,似乎想站起來。
蕭安城那麽自然地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托了她一把,並讓開半個椅子。
她在他身邊擠了一下,就擠坐在蕭安城坐著的椅子上,雙手仍然撐在他的腿上。
蕭安城仍然摟著她的胳膊,似乎怕她摔下去。他們一同看著窗外。
喬豔芳對著窗外看了又看,眼睛卻花花的,什麽也看不清。她拚命地咬著嘴唇,生怕自己笑出聲來。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享受著此刻的美好時光。
她實在想不通,時間怎麽過得飛快,隻是一瞬間,天就亮了。
睡覺的弟兄們正翻身醒來。她隻好無奈地離開蕭哥哥的身體。
18-12
上午八點多鍾,跑馬場路上的行人已經很多。
出門上班的人,買菜的婦女,開門做生意的夥計,讓破敗簡陋的跑馬場路也變得喧鬧起來了。一些運貨的板車或馬車也轟隆隆地從街上走過。
吆喝聲,招呼聲,叫賣聲,在不太寬的跑馬場路上此起彼伏。
強虎出門買來早飯。小閣樓裏的幾個人,臉也沒洗,一臉倦容,坐在地板上吃著早飯。強虎不敢張揚,隻買來烙餅和鹹菜。他們烙餅卷鹹菜,也吃得挺香。
正吃著,陳子峰看見小張帶進來一個看家的弟兄,頓時意識到不好,眼睛也瞪了起來,盯著那個弟兄。
看家的弟兄很快說,傅醫生來電話,說醫院裏了大事,叫你們趕快去!越快越好!
陳子峰立刻問:“醫院出了什麽事!”
那個弟兄說:“傅醫生說完這幾句話,就把電話掛了。我再打過去,就沒人接了!”
這下子,閣樓裏的幾個人都吃不下去了。他們瞪著眼睛,互相看著。
他們都知道,傅醫生是個很鎮靜的人,她如此說,醫院裏肯定出了大事!
蕭安城說:“子峰,我猜,要出事,就可能是麻三出事!我們最好回去看看!”
陳子峰歪著嘴巴,不住搖頭,“他媽的,現在事情都擠到一塊了!我們商量一下,看看怎麽辦最好!”
他們商量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眼下對大胡子的監視!
大胡子想幹什麽,他們不知道。但這家夥,是他們最近一段時間找到的唯一線索!
陳子峰歪著腦袋想了又想,終於說:“強虎和三強的槍法好,留下!另外再留下一個人,誰留下?”
小閣樓裏的幾個人,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都有些驚愕地看著他。
陳子峰終於回頭看著冷月說:“小冷留下吧。這裏你負責!這裏的事,什麽都說不準,所以,必須靈活機動一點。你怎麽樣?”
冷月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點點頭說:“行,我沒問題。”
18-13
大約也是這個時候,在德明飯店,佐佐木的房間裏,寂靜無聲。
他一動不動地靠在窗口,右臂環在胸前,左手卻托著額頭,心裏十分焦慮。
岡本久信一如既往站在門口,無聲地看著他。他知道佐佐木焦慮的是什麽。
佐佐木是為美麗的池珺小姐焦慮!他是個已陷入情網裏的人!他知道這一點!
佐佐木終於抬起頭,盯著門口的岡本,低聲說:“我要給池小姐打個電話!”
岡本聲音更低地說:“先生,你不能打!你不能泄露秘密!”
“你胡說八道!我就是問問她好不好!我怎麽會泄露秘密!你簡直就是個混蛋家夥!”
“先生,您隻要打電話,就是泄露秘密!佐藤先生和鷹司先生,會生氣的!”
“他們管不著我的事!大不了叫我回上海!我早就想回去了!”佐佐木惱怒地說。
“先生,我還是勸您好好呆著,不要做什麽不好的事!”岡本懇切地說。
“你就是個混蛋!我問候一個池小姐,怎麽就是不好的事了!”
佐佐木生氣地走到桌邊,把桌上的電話拉到自己麵前。
岡本無奈地看著他。他心裏也知道,佐佐木不管想做什麽事,他都是沒辦法的!
佐佐木從衣服裏麵的口袋裏,掏出池小姐給他的名帖,看了一下,就開始撥電話。
18-14
這個時候,池珺小姐正坐在正廳的桌旁,麵前放著的,是大都會飯店的平麵圖。
疤臉欠身站在旁邊,也在看這幅平麵圖。
昨天,奶奶一聽說孫女要給自己做壽,就猜到她的狡猾意圖!
奶奶說:“你怎麽知道,人家會來聽你的戲!”
她說:“孫女妄猜,想聽戲的人,必來!”
那時,奶奶沉默許久,才輕聲說:“那就唱吧!不過是一出戲!天塌不下來!”
就是奶奶這句話,讓池珺心裏相當猶豫!仿佛有一座山壓在頭上!
做壽!很容易!我要做壽的想法,來看戲的人一定都明白!初一的戲,挪到十五唱!初一沒幹成的事,挪到十五來幹!所以,我能想到的,別人也一定能想到!楊慶山是個精明透頂的人!
這就是池珺小姐心裏的焦慮!她想不出怎麽辦更好!
這時,疤臉指著平麵圖上的大廳,“小姐,壽宴就設在這裏!”
他的手指劃到旁邊的一個大房間裏,“這裏!”他的手指又劃到對麵的另一個房間,“還有這裏!我會安排好人!頭天夜裏進去!等候!”
池珺抬頭看著他,臉上隱約露出一絲微笑,但什麽也沒說。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她盯了一眼,伸手拿起電話。
“哪位?”她輕聲問。
“是池小姐吧?”電話裏的聲音有點怪異。
池珺立刻就聽出他是誰了。
“佐佐木先生?”
“是我,是我!哎呀,我猶豫了很長時間,才敢給你打這個電話。”
“有事?”池珺抬頭盯了疤臉一眼。
疤臉歪著嘴,笑了一下,後退了幾步,轉身看著門外。
佐佐木原本是個孔武軍官,但此時說話的聲音,卻像個膩膩的小男生。
“哎呀,池小姐,對不起,請您聽我說。我沒有非分的想法,更沒有不好的想法。請您相信我好不好?池小姐,我就是想見您一麵。我非常希望和您在一起喝一杯茶,說說話,這樣就可以了,好嗎?池小姐?”
“佐佐木先生,我最近有點忙,可能抽不出時間來。”池珺淡淡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聽說,您正忙著給您奶奶做壽,是這樣吧?”
“是。”
她聲音很輕,但同時,眉梢卻稍稍向上一挑。
昨天,給武漢各界名流的請柬就發出去了。胡總管甚至親自出麵,給楊府的楊慶山送去一份請柬。楊慶山微笑回答:“請轉告池小姐,我一定去拜壽。”
但是,池家並沒有給日本人送請柬!那麽,誰告訴日本人的,這事就有點意思了!
“是,我要給奶奶做壽。等我忙過這一段,再和您聯係,好嗎?”
“哎呀,哎呀,那就太好了!池小姐,我等您的電話,好嗎?我等您的電話。”